戌时三刻,巡夜司地字丙号殓房。
陆昭明用银镊夹起一片半透明的人体组织,青玉案几上的「长明烛」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这是第七具尸体,也是本月第三个被剥去整张人皮的死者。
“陆大人,这是从死者喉骨夹缝找到的。”仵作递上琉璃皿,两粒朱砂似的结晶在烛光下泛着诡异血芒。当啷一声,陆昭明腰间的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颤,盘面二十八宿中的「鬼金羊」星位渗出黑雾。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罗盘,眼中灰翳一闪而逝——这是催动「诡眼」的先兆。视野骤然扭曲,尸体咽喉处浮现密密麻麻的猩红丝线,这些因果线如蛛网般延伸至窗外…却在触及皇城方向时猝然断裂。
“陆大人?”仵作的声音让幻象消散。陆昭明喉间泛起腥甜,这次窥探又折了三年阳寿。
“送去墨研院检验。”他将琉璃皿收入袖袋,玄色官服袖口的银狼纹随着动作泛起冷光。正要推开楠木门,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机关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十二只青铜铸造的「谛听兽」从房梁垂下头颅,兽瞳中射出青光组成八个篆字:寅时三刻,速归司衙。
这是巡夜司最高级别的「玄狼令」。
丑时末,巡夜司观星台。
七丈高的浑天仪正在发出刺耳鸣响,三百六十枚铜制星轨中有五颗血色玉珠在疯狂碰撞。陆昭明刚踏上汉白玉台阶,就看见司丞沈墨负手立于星图之下,向来梳得齐整的须髯竟散乱如草。
“昭明,你可知‘往生符’?”沈墨抬手轻挥,浑天仪核心突然迸出青光。光影交织中浮现出一具焦尸影像,尸体胸口皮肉翻卷成怪异符纹——正是三日前西市棺材铺失火案中的死者。
陆昭明瞳孔微缩。那符纹走势看似凌乱,细看竟与仵作发现的朱砂结晶排列完全契合。他想起养父临终前攥着染血罗盘说的那句谶语:”九鼎裂,往生现。”
“七天前,问心书院藏书阁丢失了《黄泉录》残卷。”沈墨的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其中记载着…以人皮为纸、怨血为墨的续命邪术。”
远处传来梆子声,陆昭明突然发现司丞的官靴边缘沾着些暗红碎屑——那是只有皇陵甬道才会使用的赤晶砂。
卯时初,城南鬼市。
陆昭明蹲在「老骨斋」门前的石貔貅旁,指尖摩挲着刚从尸体鼻腔提取的磷粉。这种产自漠北的「鬼磷」遇到尸油会泛绿光,此刻正在他特制的「显踪水」里咕嘟冒泡。
“官爷,买盏灯笼?”瘸腿掌柜端着烛台凑近,昏黄烛光映出身后悬挂的十二盏人皮灯笼。最外侧那盏忽地无风自动,灯笼面浮现出女子哭容——正是第一个死者锦绣坊绣娘的脸!
陆昭明袖中滑出缠着符纸的短刃「惊蛰」,刀柄雷纹隐隐发亮。当他假装俯身观察灯笼时,青铜罗盘突然传来灼痛,余光瞥见掌柜的影子里…竟藏着第三条手臂。
“咔嚓”,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白影如鹞子般掠过天际,陆昭明看见那人左袖绣着银线牡丹——这是长公主府暗卫的标记。犹豫不过刹那,掌柜的影子突然暴起,三条裹着黑雾的臂膀直取他咽喉!
“轰!”惊蛰刀上的雷符炸开,电光中映出掌柜扭曲的面容。他的皮肤正在龟裂脱落,露出下方青灰色的第二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