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棉衣都只有一件!

杨秋竹被老太太这句话吓得一哆嗦,别说了别说了,她现在觉得浑身都痒得不行了!

跳蚤这事比让她面对屋里那个屎尿混合用的尿桶还让人崩溃。

她毕竟是农村长大的,旱厕与尿桶都是见过的,再受不了味道重也暂且能接受。

可跳蚤不一样,她从小到大,从出生到穿越前,身上从来、根本、压根没有过跳蚤这种生物!

杨秋竹苦着脸起身,完全忘却自己的头晕,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太太身边,“奶奶,我与你一起去吧,好几日没出门了,我想走动走动。”

严梅花点头应好,枯瘦的手拉过她细腻的手掌,没注意面前人一瞬间的松怔。

“是该出去见见天日了,不能总这么闷着,病气都散不出去。”

木门打开,刚刚在窗外呼啸的风好像霎时间了无踪迹,只有天光大亮,带着些微暖阳,像在欢迎杨秋竹进入这个新世界。

她愣愣的看着门外的小院子,耳边依稀还能听见院外不远的大街上喧闹的人声。

小院是真的小,院门到正屋的中间空当上,几乎被塞满,但却安置的极有条理。

院子左侧的院墙屋脚下,有一棵生的茂密的桂花树,大概是秋季走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告知桂树,那枝干上还挂着些许蔫巴的桂花,若走近些,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气。

桂花树正对着灶房的侧窗,树与屋中间是一个小巧的石磨,石磨旁立着个三角木架,木架上摆放着一层又一层的竹筛,此时正晾满需要风干的碎菜梗与萝卜条。

院子右侧有个鸡舍,几只被圈养的鸡正在铺垫的稀疏的稻草堆里踱步。

杨秋竹扫过一眼盖的有模有样的鸡笼,里头还有几个没捡的鸡蛋诶!

顺着鸡舍看过来是个简陋的柴房,柴房的门是两块破木板钉成的,顺着柴门缝隙能看见垒的整齐且高的木柴,靠着木柴边还有些农具,大致是竹耙、锄头和谷垫等。

柴房再往里走,接近屋舍一处有口水井。井口不大,此时正用半块木板盖着,只留一处小口,能让落雨时雨水流进去。

杨秋竹好奇的站在井边往下看了一眼,此时水面平静,她这一探头,清楚的看见自己这具身体的样子。

因为情绪不佳而消瘦的面庞,睡得凌乱但乌黑的头发,一双杏眼有些朦胧,唇色瞧不分明,但应当也是苍白的,她都能舔到嘴唇上因干燥而泛起的死皮了。

她觉得这张脸着实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像谁,她在现代的表妹们也没有这么小的呀。

老太太拉了拉她的手臂,把仔细端详自己的小姑娘拉回神。

严梅花面露心疼,摸顺了些杨秋竹糟乱的头发,“是瘦了不少,你爹娘在世时把你养的白白净净的,每日活泼得很,算学课放了课就往书斋去,看话本子、听说书,回来还给我们讲一遍,哪像如今这个蔫巴样。”

杨秋竹被这温柔的触摸触动,想起她妈妈在世时也这样含笑与她说话,又想起不知是不是随她爹娘一起走了的杨秋珠,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但也许是上大学后就自觉是个大人,毕业后又经历母亲重病、去世,自觉没有依靠的杨秋竹几乎很少哭。

此时此刻,她也努力想把汹涌的泪意憋回去。

严梅花转身,拉着她的手往灶房去,手没松开,话却顺着风送进杨秋竹耳朵里:“哭吧,把心里的苦都哭出来,哭痛快些,明日咱们娘俩好打起精神过新日子。”

杨秋竹憋不住了,她起初还忍着呜咽只掉眼泪,后来老人家把她揽进怀里,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啃了两日干饼子却没喝几口水的杨秋竹哪儿来那么多眼泪,断断续续哭了两刻钟,她才慢慢停下来。

她看了眼耐心等着她哭够的老人,忽然不再觉得彷徨。

她在现代已经没有家了,如今意外来到这里,在杨秋珠回来前,且好好生活吧。

至少…至少得把杨秋珠的奶奶照顾好。

她胡乱抹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拿起火钳取柴,“奶奶,我来烧火吧!”

老太太看眼灶膛里塞满的木柴,伸手一根根又拿了出来,她耐心教授这个从前被爹娘娇宠的孙女,“先放些松毛引火,再架上两根大柴,能烧热水就足够。若是回回都放这么多,柴房里的柴是决计不够用的。”

杨秋竹虚心学习,听得认真,甚至做好了守着柴一直烧的准备,谁知大概才两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就把烧的正旺的木柴夹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往潲水桶里一杵。

“呲啦—”

木柴遇水那截变黑冒烟,被老太太扔进了灶台底下的木筐里。

杨秋竹探头一看,好家伙,筐里全是这么烧了半截的柴!

严梅花见她左瞧右望好似闲不住,拿来墙角的小木锤递过去,“既坐不住,把筐里的炭敲了。要敲得又小又碎,否则不好放进罐子里,回头雨雪天一来,这些炭都得受潮。”

杨秋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家里还会自己存些炭呀。

*

严梅花揭开木锅盖,看那锅里已经有热气涌出,又赶紧把锅盖盖回去。

她指指墙上挂着的木盆,“愣着做什么,快拿了盆装水,趁热气没散,抓紧擦。”

说完,她出门关上灶房门,连灶房的侧窗上的草帘子都放了下来。

杨秋竹欲哭无泪,这哪里是热水,明明是刚上了汽的温水啊!伸手进去都不用怕烫的!

但没办法,形势所迫,客观条件使然,她只能硬着头皮用那粗糙的麻布擦身。

就这还不敢把衣裳全脱了,外头冷,屋里也不热啊!

尝试接受自己成为杨秋珠的第一天,杨秋竹就想回现代。在她的记忆里,用盆洗澡,那是她四五岁时候的事,至少是二十年前了!

可不管诸多怨念,杨秋竹还是哆哆嗦嗦把自己擦了个干干净净。

中途严梅花来过一回,给她递来干净的里衣和一件缝缝补补的棉衣。

穿上干净衣裳,又套上棉衣,杨秋竹又觉得这日子也还能过下去,至少不会冻死。

擦洗完,她按着严梅花的指引把盆里的脏水倒到灶房后门那巴掌大的菜地后,还有闲暇在灶房里转了转。

说实话,这家里的灶房真的很小,一个灶台一个灶孔就占据了大半位置。

许是修建时考虑到冬日严寒需要喝热水,放铁锅的灶孔边上还有个小口。小口刚巧够一个水瓢舀水,浅浅一层,若是用来烧热水洗澡,至少得要舀个十来二十回。

杨秋竹摸摸下巴,这小口热鸡蛋和放茶壶倒是正好。

灶膛口正对着的侧窗下,也码着整齐的木柴,木柴旁边还有一篓子松毛。

稻草却是没有的,家里的稻草用处都紧要,杨秋竹睡得那简陋床铺下就垫着厚厚两层,她这几日都摸见好几回了。

灶房里的桌子是长条的,有些像现代小店里的长吧台。

她左右看了看,没瞧见碗筷,应当是被收进房里去了。

地方太小,也没什么好多转的,杨秋竹拉开灶房门往屋里去。

身体舒适了,她也难得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在触摸到严梅花冰凉的手腕时消失殆尽。

“奶奶,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棉衣呢?我去给你拿!”

严梅花拉住杨秋竹,“笨丫头,家里何时还有多余的棉衣,你爹娘当时出门的衣裳不是我俩一起收拾的吗?棉衣都让他们带去了,这件还是因为太小了才没拿走。”

杨秋竹这下是真绷不住了,所以…她们家如今、现在、此刻,只有她身上这一件棉衣了?!

可冬天还没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