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带起的风灌入领口,咸涩的海水被混着汗液粘在后颈。我们追着晨光一路跑到校门前,很久没这样消耗过体力。
我背靠树干滑下,白汐同样一脸疲惫,咬着嘴唇撑住膝盖,倔强的不肯坐下。
教学楼的轮廓映在眼前。
“青空台中学”是个私立学校,我们老称青中,学费不贵,说是镇上哪户出了个有发迹的,盖了这所学校。
“才六点四十?”白汐盯着电子表笑出声,腕间蓝布带被风吹得翻飞,“居然把分针看成时针了”她笑着别过脸。
我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先前从未迟到过,可这么早到校还是头一次。
学校普通的很,在小镇南头,前面过一段下坡公路就是海。
白汐摆出一副抱歉的神情,指尖绞着衣角。
门卫大爷向来起的早,我们去保安亭,汪大爷正正拿着根断掉半截的铅笔,勾勒着一幅快完成的画,纸上是校园里的老槐树,树影稀稀拉拉。
保安亭玻璃蒙着层水雾,我们静静站在玻璃外,汪大爷用橡皮擦轻轻蹭掉老树顶端的铅痕,他望着空白处怔了会儿后又用铅笔重新补上几道阴影。就这样画了又蹭,蹭了又画。
全校都知道门卫汪大爷爱画画,他在这方面是个怪人,唯独用铅笔,唯独画老槐树。除了偶尔路过的保洁阿姨递瓶凉茶,平日里鲜有人肯在保安亭前站住脚。
汪大爷注意到我们,边停下笔,边招呼着我们进来。
“大爷,这画画的真好啊。”白汐轻轻弯下腰,指尖轻轻触了触画纸边缘。“那些阴影...是晨雾吗?”
汪大爷没抬头,依然是画了又蹭,蹭了又画。断铅笔在素描纸上游走,橡皮屑簌簌落在铁皮桌上。
“雾散得快,”他顿了顿,铅笔在树根处重重勾了两笔,随后抓起桌边的卫生纸擦出阴影“根扎得深。”纸上浮出老槐树的剪影,枝桠上空荡荡的鸟巢被画成个黑洞。
“算了,你们小孩不懂。”汪大爷轻叹一声,继续勾画。
“您以前...是学美术的吗?”白汐腰弯的更深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汪大爷的双眸,浑浊又清澈。
“……不是……不,算是吧。”
铅笔突然停住,汪大爷捏着铅笔杆摩挲:“画了四十年,”他突然起身,袖口扫乱铅笔屑,“该给孩子们开校门了。”
我望着那副背影,踩碎了树荫。
校门口堆了不少学生,大部分高三,我看到些熟悉的面孔。
“哟!头顶传来金属相撞的清脆声。苏瑶的白鸭舌帽压得很低,单脚踩着车镫悬在半空。
苏瑶高三,留级一年,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前辈。我对他的印象是个高傲的女强人,不过倒是打心底感激她,她帮过我很多忙,让我免了不少打。
“这不是墨小呆吗?假期玩的爽不?”她伸手把帽檐往后一推,微微扬起下巴。
我咽了下口水,“苏……苏同学”
苏瑶低下头看我,轻抬眉毛,“紧张什么?叫姐。”她膝盖向前一顶,车子猛地往前滑动,车把差点撞到我的脸。
“算了,没时间跟你计较。”她转过头看向白汐,露出个假假的笑容。
白汐没说话,苏瑶又转头看我,说道,“这妹妹没见过呀?长的真俏,我承认只比我差一点点。”她带上墨镜,从车筐里摸出两袋温热的豆浆,递给白汐一袋。
白汐摇头没接,她把吸管戳进自己那袋,咕咚喝了两口才说话,“咱们小呆长的这么俊,就是招女生喜欢哈。”
“认识多久了?”苏瑶顺手把豆浆扔给我,用略带挑逗的语气说道。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呃……一天……不到?”
“什么!”苏瑶撑住车座俯身“还得是你啊,墨…小…呆。”
“对了,帮我带封信昂,高二三班,于义洋。”苏瑶收起调皮的语调,递给我信。她跨上车身,橡胶鞋底猛踏车蹬。
“别忘了啊!”
教学楼在大门正对面,约莫两百步的路程。离上课还早,我们慢悠悠地走,比一道的同学都慢。白汐跟在我后面两米左右,微微低着头。这个距离令我感到安心。我跟人打过照面后视线总要偏开,倒不是怕生,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偶尔有几个熟面孔过来寒暄两句,我也就顺手挤出个微笑递过去。
我们找到高二六班,我们来的很早,除我们外只有两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