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窗外蝉鸣声不断，附和着季少语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季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悄悄将脑袋往窗棂上靠了靠。

“东宫聘礼已下。”

耳边季少语的说话声，还在续续响起，“这几日顾家也会派人上门提亲，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在家待嫁......”

“好的。”季羡渔乖乖巧巧的应声，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不情愿。

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预想当中本该在这时暴跳如雷季羡渔安静如鸡，季长安一时间忍不住掀开眼睑侧眸扫过去。

真是奇了怪了，她竟没拒绝？

她忍不住想，前世她这个妹妹可是自负美貌才情天下第一，要嫁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听见季少语要将她许配给，当时名不经传的小吏顾衡玉，当即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季家一时间鸡犬不宁。

那时她季羡渔可看不上一穷二白的顾家，但现下她确实是没有抵抗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倒是有意思。

看来这次重生回来的不只有她了。

季长安收回悄悄打量，身旁季羡渔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不过她不拒绝倒是正合她的心意了，这辈子她属实不想再去招惹顾衡玉那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了。

季羡渔既然上赶着去找虐，她就成全她好了。

从书房出来季长安心情大好，重生回来本来她还担心，该如何顺理成章摆脱顾衡玉的亲事，眼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一桩心事。

倒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她这个妹妹了。

季长安脚步都忍不住变得轻快，就在出拐角处与季羡渔撞见。

“姐姐切莫高兴太早，这东宫可不是个好地方，太子殿下啊……”

季羡渔夫悄悄凑近季长安，“他啊最喜欢磋磨人，后院可还养了一只食人肉的白虎……”

白虎？季长安身子僵了僵。

谢瑾星养白虎，前世她怎么没听说。

不过白虎再可怕，能有顾衡玉那个大冰山可怕，顾家那就是狼窝，她狼窝都能睡得下还怕区区一个虎穴。

季长安并未放在心上，漂亮的柳叶眼漫不经心地看向面前的季羡渔。

“是吗。”却是没有季羡渔预想当中害怕的样子，她有些气急败坏。

“姐姐当真不怕，妹妹可是听说——”

“季羡渔！”季长安美目微瞠，“你到底想说什么。”

惹恼了季长安，季羡渔不敢再多话。

季长安多年淫威浸染，骨子里她还是有些怵这位姐姐的。

于是讪讪一笑：“姐姐不要在意，妹妹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不过想必以姐姐的冰雪聪明，白虎这些想必都不是难事。”

“无聊！”季长安长袖一甩。

她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里藏不住事，重生前后没有一点区别还是一样的蠢笨如猪。

以为说些什么恐吓的话，她就会害怕了，殊不知这些比起她上辈子遭受得才哪里到哪里。

顾衡玉身边才是真的阎罗地狱，等以后她就会明白了。

“你以为顾家就很好，顾衡玉一介白身，你以为他凭什么走到那个位置的？”

“你想做上首辅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季长安凑近季羡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拂开她耳畔的一缕碎发。

前世顾衡玉为了自己的仕途能走得顺畅，甚至不惜将她这个妻子作为筹码献出去。

若不是她提前知晓布局找了个替身，恐怕早已成为他谋权夺位路上的踏脚石。

回廊凉风阵阵，面前季长安虽然是笑着的，但那笑容里却满是寒凉，季羡渔后背却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僵直了身子，那双同季长安如出一辙的眼睛里一瞬间瞠目，她结巴道：“你……”

“我怎么了。”季长安微微一笑，清风拂过她白皙精致的脸庞，

只是一个眼神，季羡渔便知道这次重生的不只有她。

季长安也重生了。

初时的惊惶过后，季羡渔很快反应过来，强行镇静下来一把打开季长安附在她脸上的手。

“你得意什么！顾家再怎么样，那也比你去东宫，谢瑾星会吃人，他迟早——”

似是回忆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季羡渔仿若有些癔症，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仿若失去了心魂。

“他就是个疯子。”季羡渔喃喃自语着。

疯子？

季长安一愣正想拉住季羡渔问个清楚，季羡渔却突然发疯一把推开面前的季长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好几次险些就要摔倒。

季长安遥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不禁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前世到底对她这个妹妹做了什么。

她竟然害怕他到了如此地步。

……

八月十五，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季长安就不得不强撑着起身，皇家娶媳妇自然与平民百姓家不同。

天没亮就得开始准备着了。

季长安上辈子没经历这些，顾家没钱所以和顾衡玉那场婚礼很是精简，只是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喜服甚至都不是合身的。

回忆起过往，季长安此刻看着镜子里穿着一袭璀璨夺目的火红嫁衣，头顶金光闪闪凤冠的自己不觉有些恍惚。

镜子里的自己与记忆深处那个，穿着一袭最寻常不过的红嫁衣，头上只简简单单簪了一些珠花，顶着一朵红绢花就出嫁了的自己重合。

“小姐。”青萝将一扇精美绝伦的团扇递到季长安手里。

耳畔青萝的呼唤拉回来季长安的思绪，她接过团扇抬步往外走。

却刚好与穿着一袭红嫁衣出来的季羡渔打了个对面。

“姐姐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最不注重礼法规矩，这次迎亲想必也是不会来的……”

是嘛。

季长安静静地看着，面前好似看她难堪就很得意的妹妹并未言语。

季羡渔整理着身上的嫁衣，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那身红嫁衣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袖口甚至都绣了精致的花纹，领口也是缀了一圈珍珠的，不是上一次随便敷衍她的那身喜服。

季长安目光不由得落在季羡渔的墨云般的发髻，上面金钗玉簪插了满头，她发髻旁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华丽是华丽，就是看上去有些滑稽，活像个刺猬。

季长安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季羡渔却仿若一个炮仗，一点就着，“嫉妒我独得玉郎宠爱。”

毕竟上辈子季长安出嫁时，可并没有这辈子的季羡渔这么风光，连嫁衣都是匆匆赶制的并不合身。

“你季长安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季羡渔做不到……”

季羡渔抚摸着袖口精致的云纹，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玉郎说不能委屈了我。”

“哎呀，我原来也是想推辞的，毕竟顾家现在不容易，但是玉郎说这样委屈了我……”

她挡在季长安面前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眼见着就要误了成亲的吉时，青萝有些着急拽了拽季长安的衣袖。

玉郎。

季长安心内冷笑一声，心下早已有了计较。

他顾衡玉是什么人，上辈子她季长安与他相处了一辈子，怎么会不知道。

薄情寡义，爱情于他不过尔尔。

他会花心思给季羡渔准备嫁衣，除非西湖水干，雷锋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