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约会？“虞晚晚放下台本，看向刘雯导演，“我们真的要重现这个？“

“当然！“刘雯兴奋地翻着策划案，“观众最爱看这种回忆杀的环节了。陆老师说你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春日迟迟》杀青后，我们就按这个来设计。“

虞晚晚咬了咬下唇。自从知道陆临川电脑里存着她所有的作品剪辑后，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彻底颠覆了。那些被她误认为是“营业需要“的行为，现在看来似乎另有深意。

“具体安排是什么？“她问。

“很简单，“刘雯笑着说，“我们会还原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场景——同样的餐厅，同样的菜单，同样的活动。你们只需要自然地互动，聊聊当年的感受和现在的感想。“

听起来容易，但对虞晚晚来说却是个挑战。她根本不记得那次约会，更别说重现当时的情绪了。

回到别墅，虞晚晚发现陆临川不在家。小桃说他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晚上才能回来。虞晚晚决定趁这个机会做些调查。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陆临川的书房，这次目标明确——寻找任何能帮她恢复记忆的线索。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种书籍，其中不少是表演理论专著。最下层放着一排相册，虞晚晚抽出一本，封面上写着“2019-2020“。

翻开第一页，是《春日迟迟》的开机照。照片里的她站在陆临川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但她的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他。往后翻，剧组的日常花絮逐渐增多，她和陆临川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有一张照片特别引人注目——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陆临川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这是什么时候...“虞晚晚轻声自语，手指抚过照片。她完全不记得这个场景，但照片不会说谎。

继续往后翻，她看到了杀青宴的照片。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而她靠在陆临川肩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最后几页是私人照片，有他们在海边散步的，有一起逛超市的，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一张清晨偷拍——她睡在陆临川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脸上，而镜头一角露出陆临川带着笑意的眼睛。

“我们真的相爱过...“虞晚晚合上相册，胸口发紧。

突然，楼下传来开门声和说话声。虞晚晚赶紧把相册放回原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临川的声音：

“药我一直在吃...不，效果不明显...我知道要表达，但我做不到...“

他在和谁通话？虞晚晚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楼梯。

“情感表达障碍不是借口？李医生，你说得容易...“陆临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疲惫，“她失忆后反而比以前更...不，我没告诉她...有什么意义？她迟早会恢复记忆，变回那个讨厌我的虞晚晚...“

虞晚晚捂住嘴。情感表达障碍？陆临川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五年前她能接受真实的我，现在呢？“陆临川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她连我们相爱过都不记得...不，我不会主动告诉她...就这样，下次预约见。“

电话挂断，楼下陷入寂静。虞晚晚站在原地，心跳如雷。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陆临川的冷漠、疏离、欲言又止，可能都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他无法正常表达情感。

她悄悄退回书房，等了几分钟才故意弄出动静下楼。陆临川正在厨房倒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模样。

“回来了？“虞晚晚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陆临川点点头：“嗯。刘雯跟你说了明天的拍摄？“

“说了。“虞晚晚走到他旁边，假装找零食，实则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我不太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情形了，能给我讲讲吗？“

陆临川的手指在杯子上收紧了一瞬：“《春日迟迟》杀青那天，我请你去了法悦餐厅。“

“然后呢？“

“然后你抱怨剧组盒饭太难吃，一口气点了三道甜点。“陆临川嘴角微扬，“最后吃撑了，我陪你走了两小时才消食。“

虞晚晚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听起来很愉快。“

“是。“陆临川的眼神柔和下来，“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之一。“

这句直白的表达让虞晚晚愣住了。她刚想追问，陆临川却已经转身上楼：“早点休息，明天拍摄会很累。“

第二天上午，节目组在法悦餐厅原址布置好场地。这家高档法国餐厅以浪漫氛围闻名，节目组甚至特意安排了和当年一样的菜单。

虞晚晚穿着一件薄荷绿连衣裙——刘雯说这是还原她第一次约会时的装扮。陆临川则是一身深蓝色西装，与当年如出一辙。

“Action！“

摄像机开始运转，虞晚晚和陆临川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精致的餐具。

“两位老师，请自然地聊天，“刘雯小声指导，“可以回忆当年约会的细节，或者聊聊现在的感受。“

虞晚晚紧张地抿了一口水。对面的陆临川在镜头前仿佛变了个人，眼神温柔，嘴角带笑，完全看不出有情感表达障碍。

“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点了什么吗？“陆临川自然地开启话题。

“唔...鹅肝？“虞晚晚猜测。

“不，是蜗牛。“陆临川轻笑，“你说从来没吃过，想试试。结果刚吃一口就后悔了。“

虞晚晚做了个鬼脸：“听起来像我干的事。“

“然后你抢了我的牛排。“陆临川补充道，“说演员要控制体重，帮我解决一半。“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自然，仿佛真的回到了初次约会那天。服务员送上菜肴，确实是蜗牛和牛排。虞晚晚鼓起勇气尝了一只蜗牛，立刻皱起脸：“天啊，我当年怎么咽下去的？“

陆临川大笑出声，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在场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冰山影帝居然会这样笑？

“你现在的表情和当年一模一样。“陆临川切下一小块牛排，自然地递到她盘子里，“给，补偿你的。“

虞晚晚尝了一口牛排，眼睛一亮：“这个好吃！“

“所以后来每次来你都点这个。“陆临川喝了口红酒，“配上蒙布朗蛋糕作甜点。“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这些细节。“虞晚晚小声说。

陆临川顿了顿：“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

这句话让虞晚晚心头一颤。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陆临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触即离。

午餐后，节目组安排他们去了附近的电影院——当年他们约会看的《春日迟迟》正好重映。

黑暗中，虞晚晚偷偷瞄着身旁的陆临川。荧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银边。他专注地看着电影，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电影放到一半时，陆临川起身去洗手间。虞晚晚注意到他的钱包从口袋里滑落，连忙捡起来。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从夹层里掉出来，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是五年前《春日迟迟》的电影票，日期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那天。

票根已经磨损严重，显然被主人反复摩挲过多次。虞晚晚小心地把它放回去，心跳如鼓。什么样的男人会保存一张五年前的电影票？

陆临川很快回来，接过钱包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

拍摄结束已是傍晚。回程的车上，两人都很安静。虞晚晚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现的种种细节——陆临川的病，他珍藏的照片，那张电影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他从未停止爱她。

回到家，陆临川直接去了书房。虞晚晚洗完澡，穿着睡衣在客厅来回踱步。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午夜时分，书房门终于打开。陆临川走出来，看到虞晚晚还在客厅，明显愣了一下：“还没睡？“

“睡不着。“虞晚晚抱着抱枕，“能聊聊吗？“

陆临川犹豫了一下，在她对面坐下：“聊什么？“

“我们。“虞晚晚直视他的眼睛，“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陆临川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

“嗯。“

“一开始很好。“陆临川的声音很低，“我们相爱，结婚，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但后来你越来越红，接的戏和综艺越来越多...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虞晚晚认真听着，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画面。

“我...不擅长表达。“陆临川艰难地组织语言，“你需要言语上的肯定和安慰，但我给不了。你觉得我不关心你，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情感表达障碍？“虞晚晚轻声问。

陆临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

“昨天我听到你和医生的通话了。“虞晚晚坦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临川的表情从震惊变成难堪，最后归于平静：“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冰山影帝其实是个连基本情感都表达不出来的病人。“

“不，“虞晚晚摇头，“我只知道你在努力治疗，这就够了。“

陆临川苦笑：“不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吗？因为我总在你需要安慰时沉默，在你需要肯定时回避。你越来越失望，最后干脆把自己包装成另一个人——那个作天作地的'虞女王'，至少那样还能得到关注。“

这番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虞晚晚心里。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五年后的自己会变成那样——得不到回应的爱，最终扭曲成了表演型人格。

“那为什么...“她的声音发颤，“为什么你不同意离婚？“

“因为我爱你。“陆临川说这句话时眼神真挚得令人心碎，“即使你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即使我们之间只剩下商业合作...我依然爱你。“

虞晚晚的眼眶湿润了。她想起书房里那些照片，电脑里的视频剪辑，钱包里的电影票...这个男人用自己唯一擅长的方式，默默记录着关于她的一切。

“那个'小太阳'文件夹...“她轻声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陆临川的眼神柔和下来：“2019年金狮奖颁奖礼，你穿着薄荷绿裙子站在台上，明明没得奖却笑得比谁都灿烂。那一刻我就想，这女孩的眼睛真亮，像个小太阳。“

虞晚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临川犹豫了一下，最终坐到她身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虞晚晚抬头看他，“就从现在开始。“

陆临川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缓缓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好。“

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虞晚晚知道，对于有情感表达障碍的陆临川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勇敢的表白。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落，为这个夜晚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