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扳手 录音与倒悬的正义

陈永贵。

设备部副主管。

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日夜悬在廖酷的心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冷的刺痛和沉重的压力。自那夜从锅炉房带回阿宁,这个被冰冷钢铁和谎言埋葬的名字,就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梦魇。宿舍浑浊的空气里,阿宁那半透明的、散发着无形寒意的身影如同一个沉默的、永不消散的幽灵,悬浮在角落。她空洞的眼神时而茫然,时而翻涌起刻骨的怨毒,每一次意念的波动,都像冰冷的刀锋在廖酷紧绷的神经上刮过。

“陈永贵……锁门……好冷……好黑……”断断续续的、充满无尽痛苦的意念碎片,不分昼夜地侵蚀着廖酷的意识。他无法入睡,闭上眼就是巨大循环水罐内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冰冷,就是阿宁最后挣扎的绝望姿态。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不仅仅是对陈永贵权势的忌惮,更深的是对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的恐惧——他能对阿宁下手,难保不会察觉到自己这个意外闯入的“知情者”,然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让自己彻底消失。

他不能坐以待毙!阿宁的怨念、系统的存在、自身岌岌可危的处境,都逼迫他必须做点什么。但怎么揭发?一个普工(哪怕现在在维修组有点名气),空口无凭,指控一个手握实权的设备部副主管谋杀?谁会信?只会被当成疯子,甚至可能被陈永贵反咬一口,提前灭口!

廖酷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越收越紧的网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绝望味道。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时——

嗡!

脑海深处,那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简陋系统界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弹出!

【检测到宿主强烈诉求:目标人物“陈永贵”存在重大威胁及罪恶行为。】

【分析宿主当前环境及能力…匹配解决方案…】

【新任务链生成中…>>>】

【生成完毕!】

【任务链名称:尘封的扳手】

【任务一:物证重现】

【任务描述:于明日午休时间(12:00-13:30),潜入设备部副主管陈永贵办公室。找到并取得存放在其办公桌左侧最下方带锁抽屉内的关键物证——一把沾有特殊锈迹及微量人体皮肤组织的活动扳手。】

【任务时限:明日12:00 - 13:30】

【失败惩罚:仆从“阿宁”怨念失控反噬(强度:中等)】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10,初级开锁技巧(一次性)】

【提示:仆从“阿宁”可提供微弱精神干扰,降低被办公室外人员注意的概率(需消耗宿主微量精神力)。谨慎使用金属感知扫描抽屉内部结构。】

廖酷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系统!它竟然主动介入了!它给出了方案!指明了方向——那把扳手!阿宁意念碎片里模糊提到的、陈永贵行凶后可能带走的扳手!上面沾着锅炉房的锈迹,甚至……可能还有阿宁挣扎时留下的痕迹?这就是能将陈永贵钉死的铁证!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潜入设备部副主管办公室?偷取锁在抽屉里的物证?这简直是火中取栗!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更别提失败后阿宁的怨念反噬……光是想象那冰冷的怨毒失控爆发,就让他不寒而栗!

然而,他还有选择吗?

没有!

廖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恐惧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他死死盯着任务描述中的每一个字,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研究作战地图。

次日午休时间。

厂区主干道人流如织,刚下班的工人们涌向食堂和小吃摊,喧嚣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暂时冲淡了工业区的冰冷。廖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他刻意绕开设备部所在的行政楼正面,沿着楼后一条相对僻静的、堆放着一些淘汰设备的通道,快步走向行政楼的侧门入口。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感官强化被他主动激活到极限!视觉捕捉着每一个路人的表情和动作,听觉过滤着嘈杂背景中任何可能靠近的脚步声,嗅觉警惕着任何不属于此地的陌生气息(比如保安的汗味或清洁剂的特殊气味)。金属感知则如同无形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周围三米内金属物体的状态,预判可能的风险。

侧门入口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墙边,低头刷着手机短视频,外放的聒噪声在通道里回响。

机会!

廖酷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用意念发出指令:“阿宁,干扰他!降低他的注意力!”

指令发出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精神力被抽离,太阳穴传来熟悉的细微刺痛。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阿宁那半透明的身影波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念力场如同涟漪般扩散开,精准地笼罩向那个保安。

保安正看着手机里一个搞笑的段子,咧着嘴傻笑。突然,他感觉后脖颈一阵莫名的发凉,像是有人对着那里吹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疑惑地抬头左右看了看。通道里空荡荡的,只有远处传来的食堂喧嚣。他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哪来的阴风”,又低头看向手机。但不知为何,刚才还觉得好笑的视频,此刻却有点索然无味,精神也莫名地有点恍惚和倦怠,眼皮似乎沉了一些,刷视频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

廖酷如同鬼魅般,紧贴着墙壁的阴影,从保安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快速溜过!脚步轻得如同猫爪落地,呼吸都屏住了!强化后的身体控制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

保安毫无察觉,依旧低着头,眼皮打架似的看着手机。

成功进入行政楼侧门!一股混合着空调冷气、复印机臭氧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楼道里很安静,大部分办公室门都关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或键盘敲击声。午休时间,行政人员也大多出去吃饭或休息了。

廖酷的心脏依旧狂跳,但脚步却异常沉稳。他按照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路线,避开可能有人的区域,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安静的走廊。目标——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设备部副主管办公室!

来到门前。深棕色的实木门紧闭着,门牌上“设备部副主管陈永贵”几个字在走廊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廖酷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试探性地轻轻拧了一下门把手——纹丝不动!锁着!

【任务提示:初级开锁技巧(一次性)已发放!是否使用?】

【是/否】

廖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瞬间,一股如同醍醐灌顶般的微弱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复杂的开锁原理,更像是一种针对眼前这把常见办公门锁的、极其精准的“手感”和“角度”直觉!仿佛他曾经无数次开启过这把锁!

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前端被磨出特定角度的粗铁丝(这是他从维修组废弃材料里找到并处理的)。手指按照脑海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直觉”指引,将铁丝探入锁孔,手腕以一种极其微妙的角度轻轻一扭,同时另一只手配合着极其轻微地晃动门把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般的脆响!

门锁开了!

廖酷迅速推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门板,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不超过五秒!

办公室不大,装修带着一种廉价的“领导”气派。宽大的办公桌,黑色的真皮转椅,靠墙的文件柜,角落里还摆着一盆叶子发黄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和陈旧的皮革味。

廖酷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在办公桌左侧——那里果然有一个带锁的抽屉!普通的金属抽屉,上面挂着一把常见的、带十字钥匙孔的抽屉锁。

时间紧迫!午休时间有限!

他立刻激活金属感知!意念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抽屉的金属面板和那把小小的锁具!

嗡……

抽屉内部的结构在意念中清晰呈现!几份文件,一个牛皮纸信封,一个硬质的烟盒……还有!在抽屉最深处,被烟盒压着一角,一个长条形的金属物体!正是那把活动扳手!扳手头部沾着深褐色的锈迹,手柄处缠绕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深色的胶带残留物!金属感知甚至能“感觉”到扳手头部某些细微缝隙里,嵌着极其微量的、与锅炉房锈蚀环境高度吻合的金属氧化物颗粒!以及,在手柄尾端包裹胶带的边缘,附着着几粒肉眼根本看不见的、早已干涸发暗的……人体皮肤碎屑!

就是它!

廖酷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现在需要开抽屉锁!他再次集中意念,感知力穿透锁芯内部!锁芯的结构远比门锁复杂精密,弹子排列、弹簧力度……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他需要找到最省力、最快速开启的角度和方法!

就在他全神贯注解析锁芯结构时,脑海中阿宁的意念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预警波动!带着冰冷的恐惧!

“有人……来了……脚步声……门口!”

廖酷浑身汗毛倒竖!感官强化瞬间捕捉到门外走廊里由远及近的、清晰的脚步声!皮鞋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沉稳有力,正朝着这间办公室走来!听声音,最多十秒就会到达门口!

是陈永贵?!他提前回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廖酷!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怎么办?!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撞个正着!躲起来?办公室一览无余,无处可藏!桌子底下?一眼就会被发现!

生死一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廖酷的目光猛地扫过办公室那扇紧闭的窗户!窗外是行政楼的后墙,下方是那条堆放着淘汰设备的僻静通道!

跳窗?!二楼!下面是硬邦邦的水泥地!摔不死也残废!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走廊拐角了!

廖酷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感官强化带来的超常反应力在此刻被压榨到极限!他猛地扑到窗边!窗户是老式的推拉窗,外面装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铁栏!铁栏的间隙很窄,根本钻不出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头顶!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生死关头,廖酷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防盗铁栏底部靠近墙根的一个角落!那里的两根铁栏杆似乎因为墙体沉降或外力撞击,发生了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形变!两根栏杆之间的缝隙,比别处稍微……宽了那么一丝丝!

金属感知瞬间激活到极致!意念如同高精度扫描仪扫过那处变形点!

“这里!应力最薄弱!”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脚步声几乎就在门外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咔哒”声清晰传来!

没有时间了!

廖酷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那两根微微变形的铁栏杆!按照金属感知反馈的应力薄弱点和最佳发力方向,双脚死死蹬住窗台下的墙壁,腰腹猛然发力,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狠狠向外一掰!同时,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顺着意念灌注到双臂!

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伴随着一声脆响!那两根本就因形变而应力集中的铁栏杆,在廖酷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和精神力加持下,竟然硬生生地被掰开了一个足以让人侧身挤过的豁口!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

廖酷如同泥鳅般,看也不看,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从那个刚刚掰开的豁口里,硬生生地挤了出去!衣服被尖锐的断口划破,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浑然不觉!

身体悬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

下方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

廖酷在空中竭力调整姿态,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头脸!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他重重地摔在通道堆放的几个废弃木质包装箱上!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木屑纷飞!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堆更高的、覆盖着帆布的废弃机器后面,将自己死死地蜷缩在阴影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几乎在他藏好的同时,办公室的窗户被猛地推开!陈永贵那张保养得不错、但此刻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阴鸷的脸探了出来!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窗外的通道!

廖酷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停滞了!感官强化让他能清晰地听到陈永贵粗重的呼吸声和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的狂跳!

陈永贵狐疑地扫视了几圈,目光在那堆被砸坏的木箱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被掰开的防盗栏豁口,眉头紧锁。他似乎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最终没有发现异常,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廖酷蜷缩在冰冷的机器后面,听着窗户关闭的声音,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剧烈的疼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任务……失败了!扳手没拿到!还差点暴露!

巨大的挫败感和后怕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界面弹出:

【任务一:物证重现——失败!】

【失败惩罚触发:仆从“阿宁”怨念失控反噬(强度:中等)!】

【警告:仆从怨念波动剧烈!请宿主做好承受准备!】

不!

廖酷的瞳孔骤然收缩!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怨毒意念,猛地从身边阿宁那半透明的身体中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他的意识!

“啊——!陈永贵!好恨!好痛!杀了他!杀了他!”

阿宁空洞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赤红!半透明的身体剧烈扭曲波动,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那充满无尽痛苦和杀意的尖锐意念,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廖酷的大脑!比上次在锅炉房强烈十倍!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撕裂!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廖酷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嗬嗬声!

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被怨念疯狂抽取!意识在剧痛和怨毒的冰寒中迅速模糊、沉沦……

就在他即将被这失控的怨念彻底吞噬的刹那,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强行弹出,一行猩红的文字疯狂闪烁:

【检测到宿主精神力濒临崩溃!强制启用应急机制!】

【扣除生存点数5点!兑换“初级镇魂符箓(一次性)”成功!】

【使用!】

嗡!

一道微弱却极其纯净的、带着温暖气息的金色光芒,如同晨曦破晓,瞬间在廖酷混乱黑暗的意识核心中亮起!一张由金色光线构成的、极其简陋的符箓虚影凭空出现,轻轻一振!

如同沸汤泼雪!

那疯狂肆虐的怨念冰风暴,在接触到这微弱金光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收缩、溃散!阿宁赤红的双眼迅速褪色,重新变得空洞茫然,剧烈波动的半透明身体也缓缓平复下来,只是那股冰冷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带着一种虚弱的萎靡。

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但残留的冰冷和灵魂被撕扯后的虚弱感,让廖酷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瘫软在冰冷的机器后面,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5点辛苦积攒的生存点数瞬间蒸发,只换来这片刻的喘息。

失败……惨痛的失败!不仅暴露了风险,差点被抓现行,还遭受了阿宁失控的反噬,白白损失了点数!陈永贵必然已经警觉!那把扳手……恐怕更难拿到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开始蔓延。

然而,就在廖酷心神俱疲、几乎要放弃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这一次,没有任务提示,只有一行新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文字:

【提示:物证获取受阻。启用备用方案:声纹锁定。】

【仆从“阿宁”特殊能力解锁:低语共鸣(初级)。】

【能力描述:阿宁可尝试与目标人物潜意识中关于特定事件(锅炉房事件)的记忆碎片产生微弱共鸣,诱导其在特定情境下(如独处、情绪波动时)无意识地重复关键语句(如“阀门”、“锁死”、“阿宁”等)。】

【使用限制:需宿主提供精确目标定位及精神力引导,成功几率较低,易引发目标警觉。】

【是否引导仆从“阿宁”对目标“陈永贵”使用“低语共鸣”?】

【是/否】

声纹锁定?诱导陈永贵自己说出关键证据?!

廖酷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再次点燃!这个方案……虽然风险巨大,成功率低,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机会!阿宁的能力……竟然还能这样用?

他看向身边悬浮着的、气息萎靡的阿宁。空洞的眼神里,那浓烈的怨毒似乎因为刚才的爆发和镇魂符的压制,暂时蛰伏了起来,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茫然。

“阿宁……”廖酷在意识中呼唤,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试探,“你能……做到吗?让他……自己说出来?”

阿宁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波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转向廖酷,意念传来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波动:“恨他……想……让他说……说……出来……”

成了!廖酷眼中精光一闪!他需要机会!一个陈永贵独处、并且可能情绪放松或波动的机会!

机会很快出现。两天后,厂里组织了一次中层干部以上的“设备安全运行管理经验交流会”,地点在行政楼顶层的多媒体会议室。据说陈永贵作为设备部副主管,是主讲人之一。

会议进行到后半段,是自由讨论和茶歇时间。多媒体会议室旁边有一个带落地窗、视野开阔的小型休息露台,摆放着咖啡机和一些茶点。一些干部会去那里透透气,私下交流。

廖酷提前利用维修工的身份,借口检查露台空调外机线路(那里确实有个检修口),在露台角落一个大型盆栽植物茂密的枝叶后面,极其隐蔽地放置了一个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自带录音功能的超微型MP3播放器。设备很小,被深色胶带固定在一片宽大的叶子背面,录音孔正对着露台中央的休息区。

然后,他躲在楼下设备间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激活感官强化,将听觉提升到极限,如同雷达般锁定着楼上露台的动静。同时,在脑海中用意念锁定阿宁,随时准备发动“低语共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上会议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大多是官腔套话。廖酷的精神高度紧张,精神力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终于,他听到会议室大门打开,一阵脚步声和谈笑声朝着露台方向移动!

“……老陈,刚才你讲那个锅炉房老设备隐患,讲得很到位啊!厂领导都点头了!”一个略带恭维的声音传来。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安全无小事嘛。”陈永贵那带着点矜持和圆滑的声音响起,清晰无比!

目标锁定!陈永贵就在露台!

廖酷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机会只有一次!

“阿宁!就是现在!低语共鸣!目标陈永贵!关键词:阀门!锁死!阿宁!”廖酷在意识中发出指令,同时将一股精纯的精神力通过系统界面,导向阿宁!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冷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楼板,瞬间缠绕向露台上正端着咖啡、面带矜持微笑的陈永贵!

陈永贵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拿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感觉后脑勺像是被一阵微弱的冷风吹过,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同时,一个模糊的、带着回音的、如同来自记忆深处的呢喃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阀门……锁死……阿宁……”

那声音很轻,很模糊,如同梦中呓语。陈永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不适感。他最近压力确实有点大,老是想起那个贱人……该死!怎么又想到了!

“陈主管?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旁边一个干部关切地问。

“哦,没事没事,”陈永贵瞬间恢复了那副从容的表情,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咖啡,“可能昨晚没休息好。说到锅炉房老设备啊,那个三号循环水系统,阀门老化的问题确实严重,必须……”他侃侃而谈,试图用专业术语掩盖刚才的失态。

然而,就在他话说到一半,精神稍微放松的瞬间——

“阀门……锁死……阿宁……在里面……别怪我……”那个模糊阴冷的呢喃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甚至带着一丝……阿宁生前绝望的哭腔!

陈永贵端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咖啡泼洒出来,溅在他笔挺的西装裤上!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不受控制地攫住了他!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在冰冷水罐深处的名字和画面,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恶鬼,猛地冲了出来!

“闭嘴!不是我!是你自己不小心!”陈永贵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想要掩盖的冲动而变得尖锐扭曲!他完全忘记了场合,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那压抑了许久的罪恶感和恐惧,在阿宁的“低语共鸣”和精神干扰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

露台上瞬间一片死寂!所有正在低声交谈的干部都愕然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失态低吼、脸色惨白、裤子上还沾着咖啡渍的陈永贵!

“陈……陈主管?您……您说什么?”旁边的干部目瞪口呆。

陈永贵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一道道惊疑、探究的目光,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巨大的恐惧和懊悔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掩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那失控的低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完了!

楼下设备间角落,廖酷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成功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陈永贵那失控的、充满罪恶感的低吼,连同前面干部询问“阀门老化”的对话,都被清晰地录了下来!这将成为撕开谎言的第一道口子!

他强忍着激动,立刻用意念关闭了阿宁的“低语共鸣”。阿宁的身影似乎更加虚弱了,半透明的躯体波动得几乎要消散。

【任务链“尘封的扳手”分支:声纹捕捉完成!】

【获得奖励:生存点数+15】

【提示:关键录音已获取。请宿主选择合适的时机与方式提交证据。】

廖酷没有立刻行动。他像最老练的猎手,按捺住激动,继续潜伏。接下来的两天,他利用维修工的身份便利,如同幽灵般在厂区活动。感官强化和金属感知成了他最好的侦察工具。他不再试图潜入陈永贵的办公室,而是将目标转向了另一个地方——锅炉房区域。

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链!

在一个深夜,他再次潜入废弃锅炉房。这一次,目标明确。在阿宁那微弱意念的指引下,他在三号循环水罐底部那个锈死的检修人孔盖附近,利用金属感知的透视能力,仔细扫描了周围锈蚀严重的金属结构。

终于,在一个被厚重锈层覆盖的、靠近地面的管道法兰缝隙深处,金属感知捕捉到了异样——一小片被挤压变形的、早已褪色发暗的深蓝色布料碎片!上面似乎还粘着一点极其微小的、类似人体组织的干涸残留物!

他小心地用镊子取出这片不起眼的碎布,用一个干净的密封袋装好。这是阿宁工作服的一部分!是她在绝望挣扎中被管道法兰撕裂、卡住的最后痕迹!

物证链初步形成:指向性的录音(陈永贵的失言)、间接的物证(阿宁的衣物碎片)、以及……廖酷自己这个能“看到”阿宁的目击者(虽然无法公开)!

时机终于成熟。廖酷没有选择直接报警,那样太容易打草惊蛇或被陈永贵的关系网拦截。他盯上了一个人——厂里新调来的、以作风强硬、不近人情著称的安全总监,李振国。据说此人背景深厚,是集团总部空降下来专门整顿安全管理的。

在一次厂级安全大检查中,李振国亲自带队巡查到装配车间。廖酷刻意在维修区忙碌,当李振国一行人走近时,他“恰好”在维修一台老旧的、发出异响的排风扇。

“李总监,这台排风扇轴承老化,噪音超标,而且扇叶有点变形,震动很大,有飞脱伤人的风险,我们正准备更换。”廖酷一边用螺丝刀拆卸外壳,一边用清晰而专业的声音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封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排风扇拆开的外壳内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李振国是个老安全,对设备隐患极其敏感。他闻言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台嗡嗡作响的排风扇,点点头:“嗯,安全隐患无小事,必须及时处理!”他亲自上前,习惯性地伸手检查了一下风扇外壳的震动情况,手指不经意间就碰到了那个被廖酷放置的、略微鼓起一点的信封边缘。

他微微一怔,但面上不动声色。多年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信封不同寻常。他借着检查震动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将那个信封顺进了自己宽大的工装袖口里。

廖酷低着头,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心中巨石落地。

两天后,一场毫无征兆的雷霆行动席卷了整个设备部!

市局刑警队的警车直接开进了厂区!安全总监李振国亲自陪同!陈永贵正在办公室对着手下咆哮,就被两名面色冷峻的刑警直接带走!他的办公室被彻底搜查,那把藏在抽屉深处的活动扳手被作为关键物证起获!技术部门迅速对扳手上的锈迹、微量人体组织残留物与锅炉房环境、阿宁衣物碎片进行了比对鉴定!同时,那段清晰录下陈永贵失态低吼的录音,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铁证如山!陈永贵在最初的抵赖后,面对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条,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声泪俱下地供述了罪行:几年前,作为当时负责锅炉房维修的班组长,他因工作失误导致三号循环水泵系统出现重大隐患。新入职不久、工作认真的女工阿宁在巡检中发现了问题并上报。陈永贵害怕担责影响升迁,假借深入检查为名,将阿宁骗入循环水罐内部,趁其不备,用活动扳手猛击其头部致其昏迷,然后锁死检修人孔盖,启动水泵……将阿宁活活溺毙、冻死在冰冷黑暗的罐体中!事后,他利用职权和对现场设备的熟悉,伪造了阿宁“违规操作、意外坠入水罐失踪”的假象,并迅速清理了表面痕迹,只留下那把行凶的扳手作为某种病态的“纪念品”锁在抽屉里……

案件告破!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厂区!震惊、愤怒、后怕的情绪在工人中蔓延!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甚至有些技术权威架子的设备部副主管,竟然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恶魔!阿宁的名字和她悲惨的遭遇,引发了巨大的同情和愤慨。

而廖酷的名字,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推到了台前。在案件通报会上,安全总监李振国特别提及:“此案的突破,源于厂内一位具有高度责任感和警惕性的基层员工,在设备维修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关键线索,并秉持正义,通过正确渠道进行了举报……”虽然没有点出名字,但装配二线维修组、最近声名鹊起的“虚焊克星”廖酷,自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酷哥!牛逼啊!原来是你!”小江激动地用力捶着廖酷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与有荣焉。

“小廖!好样的!替阿宁那姑娘讨回公道了!”老赵拍着廖酷的背,语气唏嘘而欣慰。

“我就说酷子不是一般人!”王强嗓门最大,满脸得意,仿佛破案的是他自己。

连一向冷着脸的刘小芳,在车间遇到廖酷时,目光中也少了几分往日的复杂,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她微微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快步走开了。只是那眼神,廖酷看得懂。

他成了工友眼中的英雄,成了敢于揭露黑暗的正义化身。走在厂区里,不时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工人对他投来敬佩和友善的目光。这份突如其来的名声和认同感,是廖酷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它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着他心中长久以来因贫穷、卑微和麻木而筑起的冰墙。

然而,只有廖酷自己知道,真相远比工友们想象的更加离奇和冰冷。没有“意外发现线索”,只有诡异系统的任务指引;没有“秉持正义的举报”,只有为了自保和完成任务的挣扎;甚至那关键的“线索”,也源于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充满怨念的阴魂……

深夜,宿舍的鼾声依旧震天。廖酷靠在自己的下铺,闭着眼睛。脑海中系统界面幽幽悬浮:

【任务链“尘封的扳手”完成!】

【综合评定:A-】

【获得奖励:生存点数+50,怨念结晶(阿宁)x1】

【物品:怨念结晶(阿宁)】

【描述:由仆从阿宁部分消散的怨念核心凝聚而成,蕴含微弱阴寒能量及残留记忆碎片。用途:可吸收转化为精神力(有污染风险),可强化阴魂类仆从,可制作特殊物品(需配方)。】

一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幽幽黑紫色光芒、触手冰寒的棱形晶体图标出现在物品栏里。旁边,阿宁的身影悬浮在宿舍角落,似乎因为怨念核心的部分消散,她的躯体变得更加稀薄透明,眼神中的怨毒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纯净的茫然和一种对廖酷深深的依赖。那股刺骨的寒意也减弱了许多。

廖酷看着那颗“怨念结晶”,再看看身边气息微弱却纯净了许多的阿宁,心中五味杂陈。他除掉了陈永贵这个恶魔,赢得了声望,完成了系统任务,获得了点数奖励。但阿宁,这个可怜的姑娘,她的怨念成了系统奖励的材料,她存在的形态也被改变了……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那颗结晶,而是尝试着,用意念轻轻触碰阿宁那近乎透明的身影。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初生雏鸟般的依赖和孺慕之情传递回来,纯净而冰冷。

廖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窗外是污浊却依旧喧嚣的工业灯火。前路依然迷雾重重,系统如同悬顶之剑,下一个任务不知是何等光景。但此刻,他疲惫的心中,那长久以来的麻木冰层之下,似乎有一颗极其微小的、名为“希望”的种子,汲取着刚刚获得的些许温暖和力量,正在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