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王府回来,已是傍晚。
沈锦凰几乎是掐着点,赶在春桃起疑心前,从后窗翻回了禅房。她心跳如鼓,不仅仅是赶路的疲惫,更是与靖王容璟那短暂对峙带来的精神压迫。
那位王爷,心思深得可怕。他最后那几个问题,看似寻常,却精准地戳中了她最大的秘密。她只能半真半假地搪塞,称针法是跟一个早已云游四方的游医学的,自己只是沈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听闻悬赏,只为钱财而来,别无他意。
他信了吗?沈锦凰不确定。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什么都不显露。最终,他只是让她收了五百两银票,并派王府的马车“顺路”将她送回了庵堂附近的山脚。
握着怀里那厚厚一叠银票,沈锦凰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第一步,成了。
有了这笔巨款,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并没有立刻挥霍。接下来的几天,她依旧深居简出,白日里跟着庵里的尼姑做早课、抄经书,一副诚心祈福的模样,麻痹着春桃和可能存在的其他眼线。
暗地里,她开始悄悄行动。
她首先用一小块碎银,买通了庵里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尼姑静心。静心家境贫寒,入庵堂只为有口饭吃,心思相对单纯。沈锦凰让她每次下山采买时,帮自己带回一些特定的药材和物品,并允诺每次都会给她一些跑腿钱。
银针、药杵、药罐、各色药材、以及一些质量尚可的布匹和绣线……她需要的东西,被静心零零碎碎地夹带进来,神不知鬼不觉。
禅房的角落,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制药作坊。夜深人静时,她便就着昏暗的油灯,辨认药材,调配药膏,练习针法。她深知,医术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能生疏。
同时,她也开始着手制作“锦颜堂”的第一批产品。她利用现有的简易材料,调制了几款功效不同的香膏和面脂。一款主打润泽防护,适合冬日干燥;一款添加了少量活血药材,能提亮气色;还有一款则加入了安神的香料,有助于睡眠。
东西不多,但胜在配方巧妙,用料实在。她将成品小心地装进让静心买来的廉价小瓷盒里。
“春桃,”一日,她将一小盒润泽膏递给正在抱怨手冻裂了的小丫鬟,“这个你拿去擦擦看。”
春桃将信将疑地接过,用了两日,裂口果然好转了许多,不由得惊喜道:“姑娘,这膏子真好用!比府里发的还好!”
沈锦凰微微一笑:“不过是以前闲着无事,照着古方瞎捣鼓的。你若喜欢,这盒便送你了。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怅然,“莫要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府里来人问起时。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不好再惹是非。”
春桃得了好处,又听她说得可怜,连忙点头:“姑娘放心,我省得的,绝不多嘴!”她虽被柳姨娘派来监视,但毕竟年纪小,见识短,一点小恩小惠便足以让她在某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步收服了春桃,沈锦凰又通过静心,将另外几盒香膏,以极低的价格“试用”的名义,卖给了山下小镇上几家富户的丫鬟婆子。
口碑,需要从底层慢慢积累。
做完这些,她铺开纸张,开始写信。信是写给周管家的,语气恭敬,询问老太妃用药后的情况,并附上了一些日常调养的建议。她特意在信中模糊了药材的用量和制法,只提功效。
这封信,既是对病患的负责,更是维持与靖王府这条线不断的重要纽带。
她让静心将信送去了王府常采买药材的店铺托转,如此,便不会暴露慈安庵的具体位置。
日子仿佛平静无波地流逝。沈锦凰每日诵经、制药、看书,安静得仿佛真的要常伴青灯古佛。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她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她的“锦颜堂”正式走入那些贵族女眷视野的契机。
而她预感到,这个契机,或许很快就要来了。因为静心告诉她,过几日,似乎有一位京中的贵夫人也要来庵中小住几日清修。
沈锦凰捻动着手中的银针,眼神沉静而锐利。
鱼饵已备好,只待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