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禾住院了,因为过敏和急性肠胃炎。林溪禾没让桑雨幽在医院陪她,桑雨幽只是承诺在第二天会去医院看她:她知道,林溪禾需要有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她需要思考、独自一个人思考。
桑雨幽一走,林溪禾就在病房的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因为晚上喝了酒、因为晚上吃了会过敏的东西、也因为别的,万幸的是、医院有空闲的单人间,能让她多花些钱就拥有一间,等她吐完之后、她狼狈地躺回床上,过了很久、只觉得脸两侧的枕头湿润:心脏……太痛了,可是为什么呢?以前明明也有这样的经历和遭遇、却从来没有感到痛苦和伤心,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会感受到这样深刻的痛苦呢?
是因为爱吗?林溪禾不知道,或许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敢相信而已。毕竟从过去到现在,只有爱、是唯一的变数。
林溪禾不知道的是,桑雨幽去而复返,为她送来了她心爱的浅棕色小熊玩偶(因为林溪禾没有回家,所以小熊玩偶被可乐叼到了沙发上周敏仪的大腿上,可乐拍了拍玩偶、又走到了门口。周敏仪看懂了,所以把小熊玩偶带到小区门外让桑雨幽带到的医院)。可她没有敲门、只是等林溪禾睡熟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把小熊玩偶放进了林溪禾的怀里。
第二天的时候,桑雨幽还没有来的时候,来了位特殊的客人。韩薇带来了两小盒草莓和一袋礼盒装的蒙顶黄芽茶叶,水果是林溪禾爱吃的水果,茶叶是林溪禾爱喝的茶。
她自然而然地在林溪禾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很疑惑我为什么会来,对吗?你父亲不知道你住院了,但我猜到了。你昨天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如果我没有说我喝多了要回家,你大概要晕在桌边。至于我怎么猜到是这家,因为这家医院离林先生家最近,按紧急情况来说,这个医院是最优选。至于其他的、我到住院部前台一问就知道了。”
林溪禾无奈道:“装什么啊韩薇,你的室友柳蔓姐姐、是我的查房医生。”韩薇也确实不装了,她抬手揉了揉林溪禾的脸颊:“小屁孩,谁能有你会装?你母亲要是知道我和你早就认识,你母亲大概会气死。我倒还希望你和之前一样装得明媚张扬一些,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气了。昨天晚上,我都不知道我哪一句话真的刺到你了。我昨晚还和你柳蔓姐姐说呢,小孩长大了、性子冷了不少。”
韩薇和柳蔓是林溪禾高中的学姐,比林溪禾大两岁。之前林溪禾参加学校的文学社团有幸认识了柳蔓,后来又通过柳蔓认识了韩薇。韩薇是第一个看透林溪禾外热内冷的人,林溪禾也是第一个看见韩薇性格深处阴暗难堪的人。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年龄的原因,她们两人大部分时间王不见王的状态。
“我这次来见你,不只是因为关心你。一来,是为了和你解释我和你父亲的关系,真的只是老师和学生、教授和助理的关系,那天晚上他真的只是帮我打了辆车、我自己回家而已。我和你柳蔓姐姐的感情依旧很好、我目前没有换一个室友的打算,而且、我才比你大两岁,没有给你当小妈的爱好。”
“二来……”林溪禾看着韩薇,接着说道:“为了吐槽,对不对?你高中的时候以为我对陌生男性排斥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对陌生女性容易释放善意是因为我母亲待我极好,结果昨天发现不是、对吗?”
韩薇点了点头,莫名激动:“是啊,我和你父亲到你家看到餐桌上的菜我都惊了呀小孩,一整桌除了白米饭你可以吃,你什么都不能吃,要么你吃了过敏、要么油腻辛辣你的胃受不了,你父亲还夹了个花蛤给你吃、我哪里能让你吃,那只虾我可是挑了好久、是被酱汁包裹最少的一只了。”
“还好你吃了,你要是没吃,我今天就让你柳蔓姐姐骂你、骂你乱吃,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会过敏、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喝了犯胃病,还吃、还喝。”韩薇看向林溪禾,“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母亲会觉得我是……啊?我明明只是跟你父亲回家吃了顿饭而已。”
“他们的情趣而已,我觉得。”林溪禾挑了个草莓咬了一口,“因为你林教授之前是真出轨过,我母亲以死相逼、才让你林教授和那人断了联系,现在是不出轨了,时不时就带个年轻女学生回家吃饭、一起出差去个研讨会,倒不是真的要和女学生有什么交集关系,就是刺激一下我母亲而已。看我母亲因为他痛苦、崩溃,然后他再安抚、他们最后和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对此很有成就感。”
“那你呢?”林溪禾愣了愣:“我怎么了?”韩薇看向林溪禾,满眼认真:“你自己就是学这个的,你应该很清楚,有的事情、不可能对你完全没有影响的。这对你、对你未来的伴侣,都会是见很折磨的事情。这不是你从家里搬出去,就能解决的。而且以我对你的观察,你大概……会成为你的父亲。我感觉你已经感受到了,但是你没办法,对不对?”
林溪禾垂眸:“我但凡有办法,大学本科的专业也不会选临床心理学。”韩薇看着林溪禾:“你以为我那时候学犯罪心理学之后,就想明白我为什么看见血就兴奋了吗?甚至因为学了犯罪心理学,我给那个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我有病,然后理直气壮地开始伤害小白鼠、小金鱼、小壁虎……林溪禾,还是相信爱吧、最简单,也最好用,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林溪禾没有说话。而这时桑雨幽来了,她带来了周敏仪为林溪禾煮的排骨粥、清炒西兰花和一小份酱油蒸蛋,粥熬得软烂、鸡蛋被蒸得光滑细腻,桑雨幽一进门,林溪禾的眼里就不小心漏出了星星、被韩薇发现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柳蔓姐姐等着我和她吃饭呢。”韩薇看着林溪禾笑,“珍惜已经有的,毕竟、幸福很珍贵的,爱也是。”韩薇走后,林溪禾问桑雨幽:“小熊是你给我送来的吗?”
“毕竟,小熊不会讲话,它不会打扰你思考。我觉得你需要它,刚好、可乐也这么觉得,我就给你送来了。”林溪禾笑得真切:“……谢谢你。”桑雨幽只是捻起一颗韩薇带来的草莓咬了一口:“临冬小朋友没有忘记答应我的、很棒,不要老是经常说谢谢……但必要的时候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说,是没关系的。”
桑雨幽没问刚刚韩薇都和林溪禾聊了些什么,毕竟她知道,如果林溪禾不想讲但是她问,那林溪禾的答复大概六分真四分假。所以她不问,因为林溪禾要是愿意说,她自己会主动说的。林溪禾也确实没说,只是乖巧地就着小桌板吃饭。
阳光温和地透过窗户落在病房里,浅棕色的小熊玩偶被很好地安置在被子里,林溪禾正用铁制的勺子小口小口地把饭喂进嘴里。林溪禾吃得认真,桑雨幽看得也很认真。“我买了盆多肉放在我家的书桌上,到时候养好了、送给你当礼物好不好?”在林溪禾吃完饭收拾餐具的时候,桑雨幽突然说道。
林溪禾愣了愣,眼里似乎沾染了些许阳光,她听见她回答道:“好。”桑雨幽歪了歪头:“我还给那盆多肉取了名字呢。”林溪禾听见自己问道:“叫什么名字呢?”
“叫……临冬。”真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名字,林溪禾如此想。但是莫名的,她竟然、有点喜欢。
林溪禾想:真是……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