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谭复堂《箧中词选》①谓：“蒋鹿潭《水云楼词》②与成容若③、项莲生④，二百年间，分鼎三足。”然《水云楼词》小令颇有境界，长调惟存气格。《忆云词》精实有余，超逸不足，皆不足与容若比。然视皋文⑤、止庵⑥辈，则倜乎远矣。

注释

①谭复堂：谭献（1832—1901），原名廷献，字仲修，号复堂，浙江仁和人。谭献工骈体文，于词学致力尤深。其所选清人词为《箧中词》，极为精审，学者奉为圭臬。

②蒋鹿潭：蒋春霖（1818—1868），字鹿潭，江苏江阴人。蒋春霖曾致力于诗，中岁悉催烧之，遂一意于词。其词善于刻画衰飒意境，渲染愁苦情思，再现战争灾难。晚年删存数十阕，名为《水云楼词》。

③成容若：纳兰性德。

④项莲生：项廷纪（1798—1835），原名继章，又名鸿祚，字莲生，浙江钱塘人。清代著名词人，词集名为《忆云词》。

⑤皋文：张惠言（1761—1802），原名一鸣，字皋文，武进（今江苏常州）人，清代词人、散文家。

⑥止庵：周济。

译文

谭献在《箧中词选》中说：“蒋春霖的《水云楼词》与纳兰性德、项廷纪两人的词在两百年间三足鼎立。”但《水云楼词》中的小令很有境界，长调只有气格。项廷纪的《忆云词》精实有余，超逸却不足，他们两人都不能与纳兰性德相比。但他们两人与张惠言、周济相比，则超然了很多。

赏析

试看蒋春霖的《谒金门》：“人未起，桐影暗移窗纸。隔夜酒香添睡美，鹊声春梦里。妆罢小屏独倚，风定柳花到地。欲拾断红怜素指，卷帘呼燕子。”陈延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曾用“婉雅凄怨，寻味不尽”八个字来评价蒋春霖这首小令，可见这首小令意味深长，回味不尽，正如王国维所评价的“颇有境界”。项廷纪在《忆云词（甲稿）序》中说“生幼有愁癖，故其情艳而苦，其感于物也郁而深”，可见其词的风格“精实有余，超逸不足”。

作为清代常州词派的开拓者和代表人物，张惠言、周济意识到当时浙西词的弊端，欲挽此颓风，一时和者颇多，蔚然成风，常州词派兴起。比如周济的《蝶恋花》“柳絮年年三月暮”，似别有意蕴但又晦涩难解，这是常州派词人的创作倾向，也是常州派词人的局限。

纳兰性德的词情真意切、清新自然、意味隽永，若有幽兰之香、超然之趣，又有后主李煜之遗风，可以与宋代大家相媲美，是宋代以后词作家所不能及的。

谭献认为蒋春霖、项廷纪两人的词与纳兰性德的词在清代两百年间三足鼎立，但王国维认为蒋春霖、项廷纪两人的词虽然比常州派词人张惠言、周济的词要超逸许多，但还不足以与纳兰性德的词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