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斯巴达克思获得自由后的活动(3)
- 斯巴达克思(译文名著精选)
- (意)乔万尼奥里
- 4205字
- 2018-05-14 11:10:30
好像奥林波斯山女神一般的粉妆玉琢的手以及几乎是裸露着的迷人的胸脯和肩膀,华丽的装束,黄金、珍珠、碧玉和红宝石的闪光,各种时髦服装的绚烂多彩的颜色,组成了一幅迷人的图画。在这里可以看到最优雅的雅典娜[20]式的宽袍,用极薄的丝绸以及别的奇妙的质料制成的长袍、罩袍和无袖女衣。
聚集在门廊里的都是惊人的美女。这儿有喀提林的情人奥雷利娅·奥雷斯蒂拉;年轻、美丽而又端庄的森普罗尼娅,她那高贵的灵魂和超特的智慧使后人把她称作伟大的女性:她后来跟一个勇敢的战士一模一样,和喀提林肩并肩地在皮斯托亚[21]战死;这儿有恺撒的母亲奥雷利娅;苏拉的妻子瓦莱里娅;贞女利奇尼娅;早就与苏拉离婚的、苏拉的前妻切利娅;小加图的母亲利维娅;这儿有祖上在雷吉利湖[22]畔打败过拉丁人的波斯图米亚·雷吉利娅。这儿有一对有名的费边·安布斯图斯大族出身的美丽姑娘。这儿还有:两年前的执政官尤尼乌斯·诺尔巴努斯的妻子克劳狄亚·普尔喀拉;极其美貌的多米齐亚,她是多米齐乌斯·阿赫诺巴布斯(尼禄[23]的曾祖)的女儿;埃米利乌斯·斯考鲁斯[24]的美貌女儿埃米利娅;年轻但是放浪的富尔维娅;以突出的白皮肤驰名的贞女维泰利娅,以及别的几百个属于罗马最有名的大族的贵妇人和姑娘。
在宽阔的门廊的内部,年轻的贵族姑娘正在做体操,或者拍球——拍球是罗马人不论男女老少最喜爱的一种游戏。
在这一寒冷的冬日,聚集在这儿的大部分女人为了使身体暖和起来,都来来往往地逛荡着。
斯巴达克思和克里希斯走近了卡图卢斯门廊,就按照当时下等人应有的规矩,在离开那批贵族和骑士的人群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但他们的眼光却在搜寻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喀提林正站在柱子旁边和昆图斯·库里奥[25]谈话。库里奥是一个沉溺于酒宴和荒淫生活的贵族,后来喀提林的阴谋就是被他举发的。在他们身边站着年轻的卢齐乌斯·卡尔普尔尼乌斯·贝斯蒂亚[26]。他是喀提林阴谋政变那一年的平民阶级的保民官。
两个角斗士悄悄地走近了喀提林,竭力使聚集在那儿的一批贵人不注意他们。那时候,喀提林正用嘲讽的口吻对他的朋友们说:
“我想在这几天之内去结识一下胖子马库斯·克拉苏热爱的贞女利奇尼娅,把克拉苏跟埃夫提比达厮混的情形告诉她。”
“对,对,”卢齐乌斯·贝斯蒂亚叫道,“把克拉苏送给埃夫提比达二十万塞斯特斯的事情也告诉她。”
“马库斯·克拉苏竟送了二十万塞斯特斯给一个女人?……”喀提林诧异地说,“这真是比阿里米努姆的怪事还要惊人的大怪事。据说在阿里米努姆那边,公鸡竟说起人话来了。”
“的确,对贪婪而又悭吝的马库斯·克拉苏来说,这是非常奇特的。”昆图斯·库里奥说,“归根结底说,二十万塞斯特斯对他是算不了一回事的,那跟他全部财产相比,只是光亮的台伯河沙滩上的一粒沙子罢了。”
“你说得对,”卢齐乌斯·贝斯蒂亚说,他的眼睛里闪露着贪婪的光芒,“真的,对马库斯·克拉苏来说,这是微不足道的小数。他的财产在七千塔兰特以上呢!……”
“是啊,那就是说,他有十五亿以上塞斯特斯呢!”
“多富啊!如果不是真有这样一笔财产,那数字简直叫人无法相信!”
“这些灵魂卑劣的家伙、笨伯和庸人,在我们这个幸福的共和国里生活得多舒服啊。走向光荣和名誉的大道,完全为他们开放。我感到自己有使任何一次远征获得胜利的力量和才能,但是我永远也不能获得将军的职位;因为我穷,我是个负债的人。如果克拉苏在明天由于虚荣心想得到某一个必须用战争加以征服的省份的职位,他是立刻可以得到它的;他有钱,不仅可以收买不幸的饥饿的贫民,而且还可以收买所有富裕而又贪婪的元老。”
“但是事情得这么说,他暴富的源泉并不是无可非议的。”昆图斯·库里奥添上一句。
“还说哩!”卢齐乌斯·贝斯蒂亚证实道,“他所有的财产是从哪儿来的?他用很低的价钱把迫害时期中被苏拉没收的那些牺牲者的财产买了下来。他用很高的利率拿钱放债。他买了五百多个奴隶——其中有好些建筑家和雕刻家——在几乎不出钱得来的荒地上建造了许多房屋;那些荒地原来尽是平民们的小屋,但是好几次大火把穷人住的房屋整幢整幢地烧光了。”
“现在,”喀提林打断他说,“罗马城里的房屋倒有一半是属于他的。”
“难道这是公平的吗?”贝斯蒂亚愤愤地喊道,“难道这是正直的吗?”
“这对他却是很方便的。”喀提林苦笑了一下说。
“但是能不能而且应当不应当让这种情形继续下去呢?”昆图斯·库里奥问。
“不,不应当,”喀提林喃喃地说,“谁知道命运之神那一字不易的册子上写的是什么啊?”
“愿望就是力量,”贝斯蒂亚答道,“根据最近全城居民的户口调查,罗马共有四十六万三千个公民,而其中倒有四十三万三千人处于饥饿状态中,他们不但没有土地,甚至连埋葬尸骨的地方也没有。但是等着瞧吧,勇敢的人就要出现了,他会使他们明白:这其余三万个公民积聚起来的财产是用种种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那些富人的产业尽是不义之财!到了那时候,喀提林,你会看到:这些不幸的、饥饿的平民一定会找到力量和办法,使这批吮吸他们血液的蚂蟥尊敬他们。”
“小伙子,不是用无力的哀诉和空洞的叫喊就能和罪恶作斗争的,”喀提林用认真的口气说,“我们必须在我们自己家里幽静的地方,想出一个伟大的计划来,而且在适当的时机实现它。我们必须具有坚强的灵魂,才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要作声,等着瞧吧,贝斯蒂亚!也许,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那时候,我们就要用可怕的力量,摧毁那座压在我们身上,使我们在它底下呻吟的、腐朽了的社会大厦了。你们不要看它外表还很光亮,实际上它已经到处开裂,就要崩溃了。”
“瞧,瞧,演说家昆图斯·霍滕修斯多么高兴啊,”库里奥说,似乎他想把话题转到另一方面去。“大概,他对西塞罗的离开感到非常高兴:现在他在罗马广场召开的种种会议上就没有敌手了。”
“西塞罗真是一个懦夫!”喀提林叫道,“他一发觉苏拉对他青年时代崇拜马略的情形表示不满,就连忙逃亡到希腊去了!”
“他离开罗马快有两个月了。”
“但愿我能有他的辩才!”喀提林紧握着他的大拳说,“那我就能在两年之内变成罗马的统治者!”
“你固然没有他的辩才,可是他也没有你的威力啊。”
“但是,”喀提林显出忧虑而且认真的神情说,“如果我们不能把他吸引到我们这边来……但是把西塞罗拉过来是很困难的,因为他浑身浸透了逍遥学派的哲学[27]思想,而柏拉图[28]的道德观念又腐蚀了他的灵魂,这就使他变成了一个没有骨气的小人——但如果我们不能把他拉过来,有朝一日落到我们敌人的掌握中去,那他就会变成一件反对我们的可怕武器!”
三位贵族都沉默了。
这时候,围住门廊的人群微微让开了一条路,苏拉的夫人瓦莱里娅,在一群贵族陪伴下出现了。其中有矮胖的德齐乌斯·凯迪齐乌斯,瘦瘦的埃利维乌斯·梅杜柳斯,昆图斯·霍滕修斯以及其他的人。瓦莱里娅向自己那顶前面用紫色的绣金丝帘遮住的软轿走去。软轿就停在卡图卢斯门廊的大门口,轿夫是四个强壮的卡帕多西亚奴隶。
瓦莱里娅一出门廊,就裹上了一件天蓝色的东方厚呢制的宽大披风,那就把她刚才还在门廊中尽量展览过的、大自然慷慨地赐予她的全部美貌,跟那批狂热的仰慕者的贪婪目光隔绝了。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她那对睁开的又黑又大的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那寂寞的神情,对一个出嫁才一个多月的女人来说,似乎显得非常奇特。
她用轻微的点头和迷人的微笑回答在门廊两边向她鞠躬的那批贵族,她那可爱的微笑淹没了因为疲乏而引起的哈欠。接着她就握住了埃利维乌斯·梅杜柳斯和德齐乌斯·凯迪齐乌斯这两个纨绔子弟的手。这是两个紧随不舍永远粘住瓦莱里娅的影子,当然,他们两个是谁也不肯放弃扶瓦莱里娅上软轿的光荣权利的。瓦莱里娅坐进去以后就拉下了轿帘,向奴隶们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
那些卡帕多西亚奴隶抬起软轿向前走去,一个开路的奴隶在轿子前面走,另外六个奴隶组成的一支光荣的卫队,跟在轿子后面。
那些仰慕她的人落到后面去了,瓦莱里娅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她揭起了面纱,开始向两边眺望。她那忧郁的眼光一会儿投向湿漉漉的街道,一会儿望着细雨蒙蒙的灰色天空。
斯巴达克思和克里希斯站在那批贵族的后面,斯巴达克思一看到那位上轿的美人立刻认出了那是他妹妹的女主人,他感到某种说不出的激动。他用肘弯碰了一下伙伴,在他的耳畔低声说:
“瞧,这不是苏拉的妻子瓦莱里娅嘛!”
“她多漂亮啊!我对阿雷拉达[29]的圣林发誓,就是维纳斯女神本人也不见得比她更美啊!”
这时候,退职幸福的独裁者夫人的软轿抬到了他们的身边;瓦莱里娅的眼睛从轿门中漫不经心地望出来,但她的眼光一落到斯巴达克思身上就停住了。
她感到一阵突然的冲动,好像身上通了电流一般,使她立刻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那对美丽的、光闪闪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斯巴达克思。当软轿已经从两个卑微的角斗士身边抬过去的时候,瓦莱里娅却突然掀开了轿帘,探出头来,又向色雷斯人望了一眼。
“你走运了!”克里希斯一看到那位美人对自己幸运的伙伴投来那绝对是表示好感的多情注视时,不禁叫道,“亲爱的斯巴达克思,这位永远是任性而又刚愎的福耳图娜女神[30]抓住了你的额发啦,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你抓住了这一变幻无常的女神的辫子了!……抓住它,紧紧地抓住它,即使是把它留在你手里一会儿也好,要不然,她会改变念头逃走的。”克里希斯转身对斯巴达克思说出上面这番话时,他看到色雷斯人的脸色已经变了,而且正显得非常激动。
但是斯巴达克思很快地克制了自己,带着自然的微笑答道:
“闭嘴,疯子!你干吗要提福耳图娜女神和什么额发?我对赫耳枯勒斯的大头棍起誓,你的眼光不会比任何一个蒙面角斗士看得更远些!”
于是,斯巴达克思为了摆脱使他非常窘迫的谈话,就走近了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轻声问道:
“喀提林,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我到你的府上去?”
喀提林转过身来对他说:
“当然要去。但是你不应该说‘今天晚上’——因为天已经黑了;你应该说‘我们等会儿再见’。”
斯巴达克思对这位贵族鞠了一躬,然后在走开去之前说:
“我们等会儿再见。”
他走到克里希斯身边,开始非常兴奋地对他低声说话,克里希斯肯定地把头点了几下,接着他们就默默地向那条通罗马广场和神圣街的大路走去。
“我对地狱里的国王普路同起誓!我终于失掉了一向领着我在你心灵的迷宫中闯荡的线索[31],”贝斯蒂亚惊异地看着非常轻率地与一个角斗士进行谈话的喀提林说。
“发生了什么变故呀?”喀提林天真地问。
“一位罗马的贵族,竟和下贱的、出身低微的角斗士交起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