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乐三年,四月十一日,晴。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至少萧遥心里是这么想的。
早晨的阳光灿烂明媚,和心爱的姑娘一样令人陶醉。
阿易就是他心里的人间小太阳,正和他一起坐在撑开的支摘窗前,欣赏着院中树下的金色光斑。
人间至美,不过如此。
“我常常在思考一个问题。”萧遥眼巴巴的看着易在心,一本正经的道。
“你这眼神告诉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阿易白了他一眼,嗔笑道。
“夫人到底是神仙转世,还是仙女下凡,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很苦恼。”萧遥道。
“男人若是骗起人来,再狡猾的女人也得靠边站。”阿易用眼睛瞪了瞪萧遥,说道。
“夫人说的的确在理,但这句话和我有什么关系?”萧遥决定继续装傻。
“噢,原来真的没有关系吗?那是奴家想多了呢!”阿易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将脸别了过去。
萧遥见状连忙走到阿易面前,蹲下身子与其四目相对,苦笑道:“你知道的,鸭子除了嘴硬,就再无其他优点了。”
阿易噗嗤一笑,道:“那倒不至于,你还是比嘴硬的鸭子要好那么一些,至少你长得比它们好看。”
萧遥立马闭嘴,因为他知道不管怎么吵,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夫人,我们几时离开踏月城?”萧遥温柔地问道。
“就在这几日吧,估摸着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查到城东了。”阿易感慨道。
“江湖的浊水已经被林弟搅清了,没想到官府却这么死板,反而查的越发仔细了。”萧遥无奈地道。
“朝堂和江湖本就是泾渭分明,他们在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非事实的真相,当时目睹林弟在柳府案发现场的官兵们一夜暴毙,皆死于深厚的内功,把这一切的凶手皆归于林地,对官府的人来说的的确确在‘情理当中’,至少一切都有说头。”阿易若有所思的道。
萧遥感叹道:“阿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一个女子。”
“噢,是我不够可人吧?”阿易立马板着脸道。
萧遥再次闭嘴,只能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得找个时间跟严氏夫妇道别了,顺便把小李推荐给他们当护院长。”
“你教的拳法他学的怎么样了?”阿易问道。
“小李虽然毫无底子,但好在颇为聪颖,我那套十八路‘少年拳’他已全然学会,只要勤加练习,在严府当个护院长应该不成问题。”萧遥胸有成竹的道。
“严老爷待人挺好的,若不是形势所迫,我还真想在此处多待上一段时日,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人间太难得。”阿易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
“待我们老了以后,就去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每天携手坐在长椅之上,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萧遥说到这里不禁苦笑,又略带惆怅地道“前提是我们能安然无恙的到白头……”
阿易一听,连忙用食指堵着萧遥的嘴,佯嗔道:“这种晦气的话,我不爱听,你以后可不许说。”
萧遥正想接话,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大哥,二哥,你们醒了么?”小李在门外轻声唤道。
阿易连忙换成男子的声音,笑道:“醒着呢,小李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啥要紧事,就是大哥教我的那套少年拳,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过来问一下。”小李笑道。
“你去庭院等我们一下,我们换套衣裳就过来。”萧遥道。
“有劳大哥了!”小李说罢便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萧、易二人便已换了一身灰色的劲服,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严府虽然不大,但也布置的错落有致,绵亘蜿蜒的红色围廊连着单层四角亭阁,将清澈见底的小湖环抱其中。
细细一看,湖中水草青莲,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大师傅、二师傅,早上好!”几个盘着双丫髻、穿着粉色布衫的小丫鬟,在遇到萧、易二人时,连忙退在围廊的两侧,半蹲着腰低下头温柔的请安道。
阿易见她们手里还举着托盘,心中不忍,连忙笑着让她们起身离开。
穿个几个亭阁后,终于来到了庭院外。
院中光线很好,且十分平整,所以即使长宽不过两丈,依然显得颇为空旷。
小李一身白衣,腰板挺得笔直,正垂手站在飘拂的柳叶之下。
阿易指了指旁边石雕的圆凳,问道:“小李,这里有凳子,你为何不坐下来等我们?”
“回二哥的话,方才我趁你们换衣裳的光景,独自练了一趟拳热热身。”小李回道。
“年轻人嘛,勤奋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现在吃苦总好过以后吃亏。”阿易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多谢二哥提点,您的话我定将铭记于心。”小李说罢便向阿易行了一个抱拳礼。
“你将‘少年拳打一遍给我瞧瞧。’”萧遥道。
小李点了点头,走至院中左掌往右拳一抱,摆了摆衣襟后,便开始耍起把势来。
“噫,这小相公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打起拳来属实不赖,竟也是虎虎生风的。”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儿倚在湖边的阑干处,乌溜溜的黑眼珠静静的凝视着正在院中打拳的小李。
另一个瓜子脸模样的丫鬟儿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俏皮地笑道:“我觉着吧,还是夏师傅教的好,他虽然长相一般,又上了年纪,但那一身功夫真的厉害,上次若不是他,老爷和夫人指不定被那姓沈的恶贼祸害成什么样哩!”
“就你话多...”身材娇小的丫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就在丫鬟们聊天的当口,小李的招式已经越来越快,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团跃动的白影。
萧遥和阿易端坐在石凳之上,仰着头仔细的观察着小李的身法,神态略显凝重。
半盏茶功夫过后,十八路少年拳皆已施展完毕,小李将招一收,便像个学徒一般规规矩矩的立在萧、易二人面前,连额头上的汗水都不敢去擦拭。
“这一趟拳下来,你觉得自己打的如何?”萧遥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李听完面色一红,难以为情地道:“小弟觉得还...还可以,有不对的地方烦请大哥指正。”
阿易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笑道:“看你的样子也是累极了,赶紧坐下来说话吧,与我们相处不必如此拘谨。”
“大哥既教我拳法,便也算得上半个师傅,小子岂敢如此造次。”饶是阿易很衷心的叫他坐下,但小李的腿始终没有挪动一步。
萧遥缄默了一会,倏然冷冷地道:“你我绝不是师徒关系,甚至连朋友也说不上,我之所以传你这套十八路少年拳,一来是觉得你天资还算聪颖,且骨子里攥着一股劲;二来是因为严老爷待人不薄,而我们不日便要离开踏月城,届时准备让你当这个护院长,所以才会把少年拳传授于你,这样也算是给严老爷一个交代吧。”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小李的语气有些沮丧。
“坐下吧。”萧遥指了指眼前的石凳,继续道,“拳法的套路你基本都学会了,但只是得其形而无其神,说的难听一点,你方才耍的都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