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芸遗书】

“哗啦!”茯月只觉衣衫全部湿透,浑身被牢牢绑在一棵木桩上。意识便模模糊糊地开始苏醒,环顾四周,是一间幽黑阴暗的柴房,冰冷透骨地寒气刺入骨髄,鼻腔中侵满潮湿的空气。

视力模糊中见得一袭粉衣女子向她靠近。

“她可是醒了?”那女子捏着纤细的嗓音,颦颦袅袅地扭着身段儿缓缓向她逼近。

茯月微微抬了沉重的眼帘,定晴一看,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颜。

印入眼帘的那名女子身着一粉红云锦琵琶襟,下身露出鹅黄色百褶裙,好一幅贵家女子之气质。

那女子生得一对吊梢眉,一双凌厉的凤目,犀利的眼神透露出一丝轻蔑,高挺的鼻子志高气昂地对向茯月的脸,薄薄的长唇好似一把匕首般锋利,肤虽若凝脂,但却如同抹了多层脂粉般肌肤油腻。

茯月望向那薄薄的唇型,记忆便与之前一人重叠!简直与那人嘴唇之型态如出一辙!

那女子从身后侍卫手中取来一把短匕首,她纤细的手指衬得匕首更加锋利,匕首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中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那女子款款踱到她的眼前,用刀尖挑起了她的脸,用轻蔑的眼神逼着她与那女子直视。

茯月蹙了蹙眉,冷哼一声,头一扭,撇开了那女子挑她的那把匕首。

茯月此举使那女子霎时火冒三丈,袖下之手不悦地握紧成拳头,另一只手再次用匕首挑起茯月那张精致的鹅蛋脸,锋利的刀尖划破了她脖颈处娇嫩的肌肤,伤口处的血液顺着茯月如蝤蛴般的脖颈缓缓流下。

“啧啧啧,没想到你这贱蹄子竟是这般高傲模样!”

那女子缓了缓,轻叹了口气,注视着她的眸光霎时变得更加轻蔑:“实着是可惜,不论你以前有多么的高傲,呵呵,现在也不一样得在我手中任我宰割?”

茯月再次轻哼了声,面色平静,眼神无波无澜,丝毫未被她的逼迫所撼动。

茯月心里飞速地计算着,她恍然注意到,从上次悬崖坠落到昨儿个夜里被药迷昏的情形是如此相似,两次使用的药物皆是粉末,药效也似乎相同。

茯月心底细密地推测,眸中忽然覆上一层从容的冷色,她闭了眼,细细地开始嗅闻,果真!眼前这女子身上便携有相同的味道!

茯月轻笑了声,忽然扭过头来,用冰冷的杏目对上那女子的眼。

“你可知我是谁?”那女子见状,纤细的手指加深了力度,坚硬的匕首将茯月的脸颊抬得更高。

“没兴趣。”茯月冷冷地道,硬生生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哼,小贱人,我可是玉临风最亲近之人!”那女子轻狂地提高了音量,眸中那抹轻蔑更甚,她缓缓后退几步,双手微颤,匕袖“啪啦”掉到了地上,匕首在微光中折射出刺眼光茫。

“关我何事。”茯月淡淡的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

那女子袖下双手紧握成拳,突然开始大笑,霎时转过身来,缓缓向茯月逼近。

那女子渐渐在茯月眼眸中放大,她发狂地嘶吼道:“贱蹄子果真是贱蹄子!一点不知廉耻!都是你这小贱人,那日临风从桃坞回府之后,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名字!我如此悉心待他,他竟从未正视我一眼!反倒是你,你这贱人,一次就将他的魂勾去了!你到底如何勾引他的,你到底用了何种妖术!说啊!你说!”

那女子突然开始发狂,眸中燃烧着怒火,疯也似的再次朝她奔来。

那女子双手紧紧握住茯月双肩,拼了命的开始摇晃茯月的肩膀。

“说啊!”

“你说!”

……

“说啊!你说!”那女子锋利地指甲划破了茯月肩上的衣衿。

茯月被摇晃的有些旋晕,她眸子中覆上一层冰冷,缓缓地轻启檀口:“无可奉告!根本无从勾引!”

茯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那人。

这个女人简直是失心疯,与那人简直是一幅模样,通通是神经病!

九霄殿。

“简直是胡闹!”玉临风将满桌子的东西拨落,尽数散落一地。

“快让林溪回来,顺便将茯月请到殿上来。”玉临风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是!”那侍卫恭恭敬敬地一拜,便速速向后退去。

片刻后。

林溪满不高兴的踏上殿来,身旁便是被解了绑,衣衫略微凌乱的茯月。

林溪轻蔑地瞟了茯月一眼,却又暗暗地收回了目光。

“林溪别闹了,下去休息罢。”玉临风蹙了蹙眉,轻叹了口气,缓缓吩咐道。

林溪又恢复了那幅乖顺的模样,娇滴滴的微微一福:“是。”

一切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临风与林溪的对话竟是此番平淡。

茯月听闻二人此番言论,心中推算着二人的关系。从桃坞迄今为止,这二人都是神经兮兮的,难不成二人是兄妹?

林溪款款走了下去,临走前不舍的回望了临风一眼。

见林溪下去,茯月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茯月眸中多了一丝冷色,缓缓地道:“方才那女人,多次于我投毒,解药呢?难不成就这么不了了之?”

“别见怪,她是我妹。我已命人去熬制,你切莫着急。”临风坐回书桌旁,拿了份书卷,边展开边缓缓的道。

茯月额角沁出一滴汗,还当真是兄妹!

九霄殿,药膳房。

一蒙面女子趴在屋顶上,轻轻搬开了屋顶上一块松动的砖瓦片,伏下耳朵听——

“大哥,还有多久才熬成啊?”一位瘦瘦的侍卫问道。

“二弟,还要等上三个时辰。”一位胖胖的侍卫答道。

“哎玛还要那么长时间,大哥,我们出去喝个酒回来再看罢!”那个瘦子向胖子挤出一脸谄媚的神色,呲牙地朝胖子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地一笑。

“二弟说的不错,得等那么久,算了算了,走走走,我们先去喝酒去!”胖子停下手中正在搅拌的动作,向瘦子使了个眼色,挎上瘦子直直地朝药膳房外走去。

忽地一黑影从窗外闪过。

有人?瘦子定睛一看,那黑影又瞬间消失了。瘦子揉了揉眼晴,叹了口气,艾玛可能是眼花了罢。

一胖一瘦二人兴高采烈地溜出去了。

那黑影霎时溜进了房里,慌慌张张地左右回顾了两眼,四周空无一人!

那蒙面人从袖口中取出一袋东西,三下五除二速速拆了包,双手一抖,将粉末状的物体投入了正在熬制的药锅。

九霄殿。

“药丹已经熬成了,快收下罢。替我舍妹与你道歉,让你吃了苦。”低沉的嗓音传入茯月耳际。

茯月眼也不抬地伸手收去了药瓶,打开瓶塞便饮了下去,轻哼一声快步朝殿外轻点而去……

绣山谷,逍遥殿。

茯月只觉药效十分迅速,方才回来才五个时辰,腹部中的内力竟可以流转自如。

茯月缓了口气,缓缓坐到桌案上,伸出绣手取了本卷轴。

“报!”九顼面色焦急,慌慌张张地冲入逍遥殿内,方才“扑通”一跪。

“九顼,何事?”茯月放下卷轴,抬目睥睨。

“青芸门主……门主她过世了……”九顼低下眼帘,缓缓向茯月一拜,手中捧着一纸文书。

“师父……”茯月哽咽地道,声音有些发抖。她忽地心头一沉,只觉,鼻尖酸的紧,嗓子哽咽的厉害。

“这是……青芸门主前些个日子的飞鸽传书,请门主过目。”九顼将双手中的文书往高处捧了捧。

茯月颤抖着伸手取过文书,缓缓展开,她只觉眼前模糊不清,湿润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轻轻阖上了眼睛,炽热的泪儿从眼角滑落,方才看清了纸上文字……

纸上赫然是长长一段话:

吾爱徒阿月亲启:

为师病已危矣,随时危在旦夕。当阿月看到此信之时,为师尚已不在人事。

为师一直无任何亏欠吾徒之处,但惟有一点为师深感愧疚。

为师要向阿月致歉,为师一直隐瞒了吾徒之身世之迷。但因为师现已要命绝,总不能一直隐瞒吾徒,将吾徒身世之事一直带入棺椁。

所以为师在临终之前要告诉阿月,阿月你生母为你留下调查当年案件的线索,就藏在阿月你的发簪里。

为师走了,阿月一定要打开簪子自行查看,否则为师之魂不会安心。

簪子之解法如下:凤头二眼左珠子按下,右眼珠子拨出,右眼珠拨出后,有一裂口露出,从裂口处将簪头打开,之后可见线索。

为师已去,吾徒勿念。

茯月缓缓读完,轻叹了口气,泪儿如泉涌般滑落,一滴一滴殷湿了手中的信……

茯月方才缓过神来,折好了信件,缓缓搁置到书桌上。

“九顼,你起来。”茯月努力压制了哽咽的气息,向九顼勾了勾手。

九顼神色恭谨,缓缓起身朝茯月走来。

“门主!”九顼一拜。

“九顼,你是本门中能力仅次于我的人,上次守城战也立功不小,可见你实力之强。”茯月顿了顿,继而又道:“我若将本门暂授与你,你也将成为一代好的掌门人。况且我之前将玉符已受于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门主,九顼不敢拒绝,门主的话九顼都听,门主之任命九顼不敢不从。”九顼再次跪了下去,九顼眸光一亮,信誓旦旦地道:“门主之任命,九顼必当打理好本门上下事务,守好本门,带本门兴盛!”

茯月嘴角勾起一抹满意地笑,拍了拍了九顼肩膀,缓缓地道:“此乃好男儿,有志气!”

好一阵闲长话短。

九顼因门派中事道别了茯月。

茯月孤身一人在大殿里,缓缓将怀中碧色簪掏出,轻轻搁置在桌子上。

茯月暗照遗书所著开始拨弄。

凤头二眼左珠子按下,右眼珠子拨出,右眼珠拨出后,裂口露出。

茯月从裂口处将簪头打开,眼前赫然是一张泛了黄的纸条。

展开纸条,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首诗——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一从恩谴度潇湘,塞北江南万里长。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春风开花不易得,一醉何必封公侯。

茯月缓缓将纸条收入袖口,向逍遥殿门口踱去。

俶尔立定,望向门外广阔的天空——

层峦叠翠,漫山碧树连成片,云卷云舒,火烧寮云似火海,红霞满天,绛红一片似墨染,江河潮涌,翻腾奔下似万马……

一切皆万里长歌,千里画卷,正慢慢在眼前展开。

去江南罢!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