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时代之殇

第二天，群臣上书，要求十八世子胡亥继位。

蒙毅没上书，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他的意见已经动摇不了局面了。

路上还是到处可见飘着的白带，但悲伤的气氛只延续了一天，新帝登基了，是不允许太多悲伤对比，何况也少有人是真心的。

“你还不进宫吗？快要到时间了。”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蒙毅。已经挺晚了，平时这时候他早就已经去宫里早朝了。

蒙毅摇了摇头，“不去。”

这个人啊...做事怎么不计后果呐。

“不能不去，胡亥...不...秦王刚刚登基，必定是想要排除异己的，你这样岂不是把把柄放在别人面前？”

他叹了一口气，用别扭的口气生硬地抗拒道，“我不去。”

我扶额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凶他，只得温柔地继续劝道，“阿毅，去嘛。”

听见这两个字，蒙毅把别过去的头转了回来，声音闷闷的，“你答应以后都这么叫我，我就去。”

我原以为只有盗跖才会耍这种小脾气，没想到咱们的大将军也是这样一幅模样。

但明显，他这张脸耍起小性子来在我这里要吃相的多。

我也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眯着眼睛道，“好好好，我答应你。”

他这才满意道，“那我就去吧。”

但说到底我还是有些担心，叮嘱道，“千万注意礼法，别被人当靶子。”

我看着他将长刀束回腰间，一身接近黑色的玄铁军甲，在阳光下泛起淡淡的幽光。

蒙毅眼神一沉，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放心，我又不是蠢。”

“子婴交给你，一会儿再替我去...公子府，看看公子夫人，看看她和如玉有没有缺的东西，从库房里拿。”

我颔首表示明白了，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快些去吧。

但子婴再也没有搭理我想要陪他学习或是玩乐的要求，他平静地关上了门，院子门口，阿年朝我摇了摇头，他从来也不爱笑，因此如今他不笑我倒依然舒坦。

“你怎么不陪着将军？”我奇怪道。

他淡然道，“伤势未愈，将军让我不必跟随。”

我点点头，表示了然。

我到了公子府门口，府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还是没有人应。

我也只好候着了，过了很久再敲门才有人给我开了门。

可一看，门里却没有人站着，低下头才发现开门的竟然是小如玉。

她依旧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扑棱扑棱地扇着长长的眼睫毛，软软糯糯的声音可爱极了，“阿今。”

我猜想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可能如夫人并不想让她知晓父亲死亡的真相，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去提，只是扬唇笑道，“如玉，你娘亲呢？”

如玉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娘亲不高兴。”

我牵着她的手向院子里走去，一边走，她一边捏着我的手轻声道，“哥哥什么时候能从二叔那里回来啊？”

我一愣，随后笑道，“哥哥很忙的，他每天有好多事情要做。”

“为什么啊？”

“哥哥要保护你呀，如果不变得厉害，他要怎么保护你？”

如玉却用力地摇摇头，“没有人会欺负我们的，娘亲说...父亲会保护我们。”

我没有接话，直到如夫人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她高昂着头，装束整齐，端庄秀丽，但她唇上点的朱红却没有完全遮住苍白的颜色。

我听说，她初来府上时明朗可爱，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来的，有显赫的家室，坐得稳这个位子，相比别的府中尔虞我诈，扶苏公子府的冷清倒是使她的背景变得一无是处了。

嫁进来的那一天，红灯笼，红剪纸，布满了公子府，喜气洋洋几乎要溢出去。

但她是孤独的，她从始至终都没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那个一身红袍、剑眉英气，挑起她的红盖头的那个俊朗公子的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拜的是不确定的婚姻，却在一瞬间迸发出了爱情。

直到回关外前的那一天，他喝醉了酒，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听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把后院都改成了荷花池，我记得你最喜欢荷花。”

她最喜欢梨花，因为“李”和“梨”谐音，她讲过好多遍，却不料他还是记不住。

看着后院那一池清澈的水和荷花青绿的梗，她心里堵得慌，又不敢把池子再度填平，最后她再也没有踏进过后院。

她恍然明白，对他而言，所谓夫妻，不过只是一个以爱情的名义，被拴在了一条船上的蚱蜢。从前姑娘家的心事多，情思多，期盼的也多，后来再无期盼，只默默等待。

如今，渐入冬日，梨花已凉。

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