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逢李龟年〔一〕

岐王宅里寻常见，〔二〕

崔九堂前几度闻。〔三〕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四〕

■ 注释

〔一〕李龟年：唐开元年间著名的音乐家。

〔二〕岐王：唐睿宗之子，唐玄宗之弟李范。

〔三〕崔九：即殿中监崔涤，玄宗的宠臣。这两句说，咱们在岐王的家里经常见面，在崔中监的家里曾几次听过你的歌唱。

〔四〕逢：相遇。君：指李龟年。这两句说，正是江南风景极为美妙的时候，今天又与你相逢了；可惜，此时百花凋谢，已是落花时节了。

■ 简析

这是大历五年（770），杜甫去世的这一年在长沙时所作，是杜甫绝句中最晚的一首。诗人在十四五岁时，曾在洛阳听过李龟年的歌唱。几十年之后，又在长沙和他偶遇，便写下了这首诗。这首诗并非是恭维，而是杜甫遇见李龟年以后，抚今怀昔的伤感之作。说是伤感诗，读了并不产生可悲之感。只在细细体味时，才知是另有所指。一二两句，通过对出入达官贵人之家的主人的追忆，借以说出当时太平之世的承平气象。三句用一“正”字，提出江南好风景，可谓“风景不殊，河山有异”。正是江南风景极好的时候，今天又碰到了你呀！多年老相识，阔别重逢，又在山明水秀的湖南，本应高兴。然而，却遇这不景气的“落花时节”，就使人扫兴，以致感慨系之了。四句用“落花时节”，加一“又”字，把彼此的衰老飘零，社会的凋敝丧乱，都概括在其中。“好风景”到了“落花时节”。“落花时节”四字，包括了多少内容！自然春光，由万紫千红到已经凋谢，引起人们的伤春之情。诗人和李龟年也都是暮年，作为人生也到了“落花时节”。对于时局，唐帝国的太平景象早已不见，社会上是一片动荡萧条。时局的变动，个人的悲欢，都有概括。综合过去和现在，构成了尖锐的今昔对比。因此，读这首诗，需从弦外的余音上去领会。此诗比兴得体，精工神妙，笔无虚设，大有寓情于景的绝妙境界，不愧为杜甫的七绝压卷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