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靠近房子时,青艾愣住了。
她看清了站在大门口的人。麻花辫,蓝花布衣,美丽而老土,正是那个攻击自己的疯女人!
青艾捂住嘴,捂住还没来得及冲口而出的尖叫。她掉头奔向斜坡上的小径,连脚上的痛感都自动屏蔽了。
女人转身进了屋,二十秒不到就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冲出门来。她满脸焦灼之色,沉默又紧张的追向青艾。
青艾手足并用爬上了羊肠小道,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下山的方向。
山路又险又滑。在跌倒数次后,浑身沾满泥水的青艾只敢如履薄冰般朝山下移动,其实用“挪动“更贴切。她又累又饿又冷,两条腿一直在微微发颤,脚上的水泡不知道有没有破,反正如针刺火燎令人难以忍受。最要命的是,她居然又雪上加霜将个疯子给引过来了。
天啊!在这样的山路上,遇上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还有那些不可眼见无法预料的危险。莫不真是流年不利倒霉到家?
女人迅速追了上来。青艾边逃边不时的朝身后张望,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两米……
青艾一声大吼,猛的侧身以手肘撞向女人胃部。女人有前车之鉴一直提防着青艾的长腿,根本就没想到青艾会变换攻击方式,瞬间中招。
只听她发出瘆人的惨叫,跪倒在泥泞山路上,左手紧紧捂住胃部,五官痛得皱成一团。
青艾本打算接着给她致命一击,但目睹女人的惨状,再看看山坡的高度,将踢出一半的腿又硬生生的收回。
女人将青艾的举动看在眼里,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来拉青艾。
青艾像避瘟疫似的躲开她的手,继续朝前拼命而缓慢的“奔逃“。
“给你!”女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青艾怀疑自己听错了。
“给你!”女人加重语气,将右手抓住的袋子高高举起递给青艾。
青艾停下来,狐疑而意外的望着女人,并没有伸手去接。
女人就以那种怪异的姿势坚持着。脸上的表情同样古怪难解。
青艾伸手夺过袋子,扯开一看:两个白面馒头,一部手机,一块花头巾。
青艾看向女人,女人微微点了点头。
手机是青艾昨晚在与女人追逐打斗的过程中掉下的。被女人捡到后紧紧捂了一个晚上。她从来不曾拥有过自己的手机,捡到一部手机对她来说就像捡到宝。她很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只听听儿子的声音,不问他过的好不好。但她明白这只是奢望。儿子生死未卜,就算儿子还活着,她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他的电话号码,自己打过去那些畜牲也不一定会让他接……
想到这些,女人肝肠寸断泪如雨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饿了两天的青艾往嘴里塞着馒头,看着女人可怜兮兮的惨相,虽然不明白女人究竟为什么哭,但也忍不住扁扁嘴跟着流下了眼泪。
女人走过来,从袋子里拿出手机塞到青艾的手里。
“打电话。”女人脸色惨白而坚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青艾举着手机摇摇头:“山里没有信号。”
“有的。”女人倔强的重复,“有的!”
青艾对女人充满同情。现在她大概看出来了,女人疯是疯了点,心肠还是满好的。要是青艾知道女人之所以敲她一棒子并将她困在木桶里,是为了避免她遇上邪恶的杜鹃;是为了不让她堕入那个黑暗的地窖成为不见天日的猪,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青艾开机试了试,确实没有半点信号。她对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人便不再关心有没有信号这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她从袋子里扯出那块花头巾,手脚麻利的包在青艾头上。又用手指从地下挖了一些乌黑的泥,在青艾光洁的脸蛋上抹平匀开。
现在青艾的外型与一个下雨天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村姑并没有两样,甚至还要更邋遢更丑陋一些。
女人对青艾做这些的时候,青艾表现得非常温和顺从,内心充满感激。有时候,懂得与感谢,会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需要借助哪怕片言只语。
女人后退两步打量着青艾,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你快走!”女人指着出山的路急躁的往后推青艾,“快!”
青艾不再啰嗦,转身朝山下奔去。
女人浑浑噩噩的回头;浑浑噩噩的穿过刺槐林;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杜鹃睡过回笼觉已经起床了。看着女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一大早又死哪去了?是不是想饿死老娘!”无比凶悍的表情和语气,哪里是曾经在七月面前天真无邪的小萝莉,分明是个母夜叉。
女人没有回答,也没有顶嘴。她默默的走向厨房准备早餐。
为保全儿子性命,她早已习惯对杜鹃言听计从逆来顺受。帮助青艾,只不过是听命于心灵深处尚未泯灭的那一点点良知而已。
地窖里,七月盘腿而坐。
他低垂着头,脸上充满嘲讽。今天之前,他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手中。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听过多少遍又说过多少遍,轮到自己时,仍然只会傻傻的以貌取人。
他惟有祈祷青艾不要与杜鹃相遇。
他确定青艾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而是会循着他的足迹前行。若是青艾先遇见杜鹃妈妈,那么她会夺路而逃,远离她口中的“疯女人”和这个恐怖地带。然而,只要她先遇见杜鹃,她必定会被骗进这幢屋子这间房,成为继七月之后的又一头“猪“。
想到这儿,七月顿时脸红心热。不是难为情,是突如其来的愤怒。他能原谅自己被损害,却不能容忍青艾被伤害。他的心底窜起星星点点的火苗,越烧越旺。
坐在他对面的三个女孩子,都是贵族女子礼仪学校的学生。正是龙爷让七月寻找的李芳,吴兰香、罗子琪。自从被络腮胡与小白脸交到杜鹃手上,她们经历了长时间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别说她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算是穷人家受惯苦的孩子,在这种境况下也难免精神崩溃。
从七月被推入地窖至现在,她们一直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谁也没有尝试与七月交流。人的精神一旦被摧毁,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外壳了。
聪明如七月,早就猜到她们三个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过他照样淡定淡然,心平如镜未起一丝波澜。既然青艾已脱离龙爷掌控,龙爷许诺的100万对七月来说就与100块的意义差不多。
七月站起来,开始观察窖内的环境。
窖底离窖口足有五米,四面用水泥抹得平整光滑,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干稻草。窖顶的正中,吊着一支昏黄的灯泡,正发出有气无力的光。
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想逃脱很难。甚至几乎可以断定不存在爬上地面的可能。
七月重新坐下来,既然地窖封若铁桶,只好从三个女孩身上打开缺口。
“你们想不想回家?”七月对着三个女孩发问。
没有一丝回应。女孩们似乎被这个问题烫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蜷缩成团。
“想回家就说,”七月的语气很不耐烦,“我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
依然没有人回应。
“有人要我来带你们回家。”七月胸有成竹的装高逼格,“不想回家的出个声。”
三个女孩一拥而上,紧紧抓着七月,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别害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七月安慰她们。
三个女孩点头如捣蒜,年轻的脸上又浮现生的希冀。
“肚子饿不?”七月问。
三个女孩摇头。
“能跳能跑不?”
三个女孩稍有迟疑,勉为其难点点头。
七月压低声音:“好极了。现在我们逃出去的机率是二分之一。”
女孩们的容光瞬间更为黯淡。
“为什么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一个女孩问。
七月歪歪嘴角:“问得好,有奖!记住,我郑重承诺:出去后给你发红包。”
女孩们闻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为什么你确定能百分之百成功?”另外一个也开始露出调皮的本性。
“哟嗬,问得好!”七月双掌互击表示赞赏。
女孩笑:“出去后,我也要红包。”
“都有,都有!哈哈。”七月开怀大笑。有血有肉有要求,是人恢复正常的征兆。他发自内心的为女孩们高兴。
七月:“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顶天立地的小事。”
“啊?”女孩们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
“我先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再和你们玩一个小游戏。”七月故作高深莫测状。
“然并卵?”一个女孩笑着讲粗口。
七月被呛得伸了伸脖子:“切。废话少说,一切行动听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