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令你恶心的人绝不会只做出一件令你恶心的事儿来,因为厌恶的印象形成后也可以通过堆叠来加深。
阮东蓝想要砍死他。
手里的紫色菱片被抛起、攥住、抛起、攥住、在抛起……浑身浴血的弗拉丁高傲起来了,扭捏地想要挺直脊背,可是驼背久了就很难直起来,他好像无所谓其他人惊诧以及恼怒的目光,向着玖枢走来。
“在此通过紫色菱片传达最新的消息——我加里·弗拉丁,加入组别15,与应季州、阮东蓝以及向玖枢成为‘亲密互助’的队友。”那家伙用自己沾满血液的手,病弱的身体垫脚尖才勉强够到向玖枢的肩膀,一向好脾气的玖枢脸色也微微一沉,阮东蓝更加看不下去,镰刀刃横亘在两人之间。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除非你急于被人砍死。”有向玖枢撑腰的东蓝表示底气十足。见那家伙没有识趣地移开他的爪子,东蓝心中的气恼更多了。
“阮小姐有一些、些直爽啊……不像是向先生会中意的类、类型,我对你们的故事很感兴、兴趣。”
“加里先生,吐字不清并不是一位绅士在和淑女交流或是谈论淑女之前的礼仪,请端正您说话的态度,否则请恕我冒昧地结束我们的交谈。还有,加入人满的组别15,证明我们的队友已经在考核中‘遇害’了吧,这些事情加里先生是否之情呢?”
“当然与我……脱不了干系,为了加入你们的集体,我付出了三枚黑色菱片的代价来提、提高那具机械人偶的价值,你们组里的那个小书呆子,应该已经达到通关条件正在前往中心位置了吧?”
他费劲的说了一大堆,东蓝当然不会辜负他“好意”的解释。这家伙用诱饵促使其他两位组员相互残杀,消耗了这么多通关的keys ,他的目标就只能设为——最后的赢家。
东蓝知道这显而易见,她明白向玖枢也没有理由不懂。她要加上玖枢那么好脾气的人都一份鄙视,双倍鄙视他!
“说起阴谋的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结巴。”东蓝小声嘟囔着,弗拉丁却满不在乎地插了插兜,两指夹出了什么东西。
“可爱的阮、阮小姐,很荣幸我为能您也找、找到了一片白色菱片。”
“你在威胁谁呢……”东蓝还没说完,玖枢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如果不是必要,玖枢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
“多谢加里先生的好意,原谅我成为您的队友之前,要先做一件事情。”他走到一具大鸟的尸骸前,把手掌盖在了它的头顶,“你本不必经历这般的痛苦。”
向玖枢的眼睑低垂,露出令人惊艳的侧脸,他交叉修长的十根手指,把合拢的双手放在胸前。嗓音如同澄澈清冷的泉水,占据了一个不可企及的高点,从所有人的头顶浇下来。
“我慈悲的父,籍着您予我的双眼,我方才看清真相前的迷雾,籍着您予人世的博爱救赎,在地狱暴死的骸骨,你亦是我的兄弟。籍着你看到世界的双眼,我承认自己曾经及眼下将要触犯的罪恶,恶化您的美名,愿您恩赐您的儿子以宽恕,奉主圣名,阿门。”
这是在忏悔吗?
一个陌生的词汇从脑子里钻出来,牵动起陌生的感觉。在此之前,东蓝甚至不觉的斩杀骨鸟的玖枢身上带有任何外乎于白的色彩,他依旧是那个纯粹善良的人。
此刻,他在陈述他的罪过,在别人布下的龌龊阴谋里他成为了被动者,被牵引做了违背心愿的事情,在东蓝看来,这是被害,而玖枢觉得,那些是罪。
她是个实在的无神论者,这些公式性的话却在她心头扎了一下,就像向玖枢心中蔓延出来的玫瑰,不懂它的人,一定会先被隐藏她美丽的荆棘刺痛。
究竟是站在怎样的角度考虑,这个保护了很多人的人才会给自己加上了过错。
东蓝愤愤地等着弗拉丁,默认他为罪魁祸首。
“不出所料啊,向、向先生,您的举止是异教徒扭曲的优雅,那、那么,您为什么要把这把、把柄递到这些蠢货的面前呢?”
被叫做蠢货的其他学员一定不满,但弗拉丁这厮如此阴损不择手段,他们也并不愿意放大这点龃龉,只是嘴上快活,比如“把你那张令人作呕的嘴巴闭好。”之类。
难听、嚣张、招人恨,怎么形容这句话都不过分,但偏偏有道理在里面。厌恶过去之后,东蓝猛然发现,玖枢在愤怒中暴露了他的信仰,在地狱这块地盘上公然摆明自己与他们作对,等明白到这儿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玖枢,你……”
“这些本可以之后做的,但是为了避免积压在身上的恶太过沉重,忏悔必不可少。”玖枢的语气让人难以辨认喜怒,下一秒,耀眼的光华把粘稠的血雾切割成网状,向玖枢的剑稳稳停留在加里·弗拉丁的喉咙。
弗拉丁本能的吞咽动作,给他的脖子带来一道血红。
“加里先生,我有说过请您遵守礼节,现在我用红色菱片与你的白色交锋,也够资格。做为您的队友,我要提供点忠告,试炼才刚刚开始,如果您再有威胁阮东蓝小姐安全的念想,我会让您的考核永远结束。”
他眼眸里的暗色没有提供任何手下留情的讯号,弗拉丁被人踩住了狐狸尾巴,用他的不讨喜的嗓子不断开口道:“不、不会了,向先生,请您冷静些……”
“向她道歉,加里先生。”
“对、对不起,阮小姐,您请一定原谅我无力的行径。”
“算了玖枢,我没关系的,你别和这种人再多扯上关系,我们的考核还没结束呢。”东蓝装作轻松的拍了拍向玖枢的肩膀,看到他表情舒缓不少,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才安心。
“加里先生,请您记住,白色菱片的替换效果并非无懈可击,我不杀你也不是您品质优秀。”
你这算什么呢,为我打抱不平?
是不是值得呢?
向玖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层盖在这俊美的雕塑之上的那层布深深吸引着绘画的初学者。阮东蓝的内心充满了太多疑问,这是她十七年来也没有涉足过的世界。如鲠在喉,没有时间让她把问题问出口。
但她相信,拨云见日的时候,他还能对自己露出耀眼的笑容。
“东蓝,刚才耽搁的时间太多了,没有早早发现桑果苔的存在……”向玖枢握剑的手紧了几分,“现在的它们已经成熟了,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语气紧张,表情严肃。
呻吟声仍然不绝于耳,卑劣小人蛰伏在肩膀一边,有人在舔舐伤口,有人开始互相怀疑。
“玖枢,我相信结界一定会解开,我们也会出去的。”
一阵腥风,正朝她们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