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访谈以后很久没有人联系我，我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关关的眼睛看向窗外，上次也是住在这一侧，街景一模一样。这间小旅店，还是他妈妈那一次到学校来看他临时落脚的地方。
“我……可能和他还是过不下去。”母亲空洞的眼神飘向窗外，不愿意面对儿子的目光。短短几个月没见，母亲好像又苍老了一些，她明明才刚过四十岁，如果不是那么早就和关关的亲生父亲结婚，她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吧。
关关心里想着，还是把母亲拿出来放在桌上的生活费推了过去，“我现在做游戏主播每个月生活费够了。”
“打游戏？……”母亲空洞的眼睛里盛满惊讶和怒火，下一刻就要爆发。
“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年轻人都在做这行，好的话一个月赚好几万呢。”关关赶紧解释。
“你不好好读书，搞这些有的没的？”母亲抬高了语调。到底还是不能理解的，关关叹了一口气，做出顺从的样子打算任由母亲发一通脾气。结果看到关关低眉顺眼的样子，母亲又想起自己儿子在继父家里连吃个苹果都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禁抱住自己的孩子泪如雨下。
如果我有钱了，我们就能挺直腰板不被人欺负，关关被母亲抱在怀中，心里坚定了这个念头。
“周骏晨告诉我他们那个项目很缺人，不知怎么了，还是把我叫去了，但是钱都直接给到了周骏晨，说是推荐人先拿奖金。”关关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后面发生的事情透着一些古怪。
“我被叫去了一家公司，就在科技园区里面，然后我去到一个很大的会议室……”关关努力回忆了公司的位置。那天的阳光明媚，他尽量穿成他以为的大人模样，心想着如果我能来这里上班多好啊，走在一众上班族中，他还是一群白羊中的黑羊，还被园区里的保安盘问了几次。
“谁接待你的，还记得吗？”江夏听到关关描述的地点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心头一跳，韩岳公开在自己的公司里进行这样的实验，是不怕被追查吗？
“那天特别奇怪，本来是个姐姐接待的，后来推门跑来一个年轻的……男的，问了我几句话就让我回去。”整间会议室里只有关关一个人，当时他在会议室里坐立难安，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轻松了不少，站起身的时候却多少还是有些懊恼没有钱拿。
但等到他走到公司前台的时候，又被一个小姐姐叫住，带他走进一个电梯，“她帮我刷了卡，然后电梯去了九楼，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阿姨接待了我……”
“阿姨？”江夏对这个称呼突然很不适应。
“对，和我妈差不多大吧，应该。”关关撇了撇嘴，虽然那个阿姨保养得体，看起来皮肤光洁，一头乌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特别像个老师，但是从她疲倦的眼神中还是看得出中年人的神态。
“她说她姓什么么？或者怎么称呼。”听了江夏的问题，关关摇了摇头，那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是总给他一种亲切但不亲近的感觉，有种俯视他的优越感。
江夏从背包里翻出电脑，开机后在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陈露的照片，“是她吗？”她指着屏幕中那个女人问道。
“有点像……”关关有些尴尬，“那个阿姨戴着口罩，还戴眼镜，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像，但她的头发比照片里这个人长，是拢起来的……“关关用手在脑后比划了一下，“我当时有点紧张，没……没太盯着她看。”
江夏隐藏了失望的情绪，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心想，如果是陈露参与进来，那么之前她说得话无疑都是谎言连篇，但是如果能够查一查陈露之前在国内的居留记录呢？会不会时间有重合？
江夏在思索的空隙听见关关说了句，“后来……那个男的回来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谁回来了？”
“我说那个之前让我离开的男的，后来又到了那间办公室里。”关关努力在大脑里搜索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他很瘦，个子很高，我听见那个阿姨喊了他的名字，但是好像不是个中文名……叫……”
江夏目无表情地点开一张图片，把屏幕转向关关，关关果然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就是他。”
那张图片是之前江夏和王肖二人在对街监视时，偷偷拍下的程铮。
后面的情节就比较平铺直叙，关关由于情绪高度紧张，催眠进行地并不顺利，在注射药物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又和程铮产生了争执。“我没听清，我太紧张，手臂一直在颤抖，感觉他们中间有人不愿意让我继续下去……”
“后来呢？”江夏突然觉得喉咙很干，她环顾了房间里，看见一个白色的塑料烧水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我睡着了……”关关尖尖的下巴垂在胸口，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了阴影，江夏才发现关关其实长得很秀气，只是外在瘦削的身形和怯懦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忽视他的有样子。
“关关，”江夏的口气带有几分宠溺的味道，就好像她平时和周骏晨说话的样子，“你为什么要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