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熊恽闻声望去,却是宋公玆甫的声音。
宋公玆甫对齐东说道:“齐大侠,你已经竭尽全力,不可再做牺牲了!寡人素讲仁义,不能因今日之事失去齐东!”说着,他又走近齐东身边,低声说道,“楚人意在寡人,今日料不能脱,我且随楚人去。你速护送子鱼回宋,再图其他。”
齐东想了一下,说道:“君上,若您自己跟随楚王而去,力量单薄,必然受到他的轻视。我与您同去,有我在,凭着我在江湖和庙堂上的一点虚名,楚王也不敢妄动!至于子鱼,我派管遵礼、鲍守法二人护送即可。”言罢,告知管、鲍二人。二人领命而去,趁着楚人注意力都在玆甫、齐东身上,寻小路护送子鱼回宋。
楚王熊恽见宋公玆甫出帐,即命人用绳索把他缚了起来。楚王转身又看齐东,只见他巍然立于宋公玆甫旁边,楚兵不敢往前。
正在尴尬之际,齐东说道:“楚王既缚了宋公,又何况一个小小的齐东,动手吧!”言罢,将佩剑丢在一旁。
几个胆大的楚兵这才来至齐东面前,也用绳索捆好,只是都敬畏齐东的勇猛,不敢用力罢了。
楚王熊恽见局势已定,便趁着气势,指挥楚军围攻宋都商丘。谁想,宋兵坚决抵抗,楚兵并未占到便宜。
楚王熊恽见强攻不下,便把宋公兹甫拉到车前,说道:“宋人听着:赶紧投降!你们的国君已经被寡人俘虏,如在一炷香内还不投降,寡人将杀了你们的国君!”
没想到宋兵却说道:“不必等到这炷香燃烬,我们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谢谢您的提醒,杀了他吧!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国君。”
楚王熊恽没想到宋人不受威胁,心想这只是宋人的策略罢了,便问道:“既然你们有了新君,那就让他露露面吧!”
宋人在城上说道:“楚王不必心急,我们君上这就登上城墙视察楚国的军威!”话音刚落,只见目夷身着国君冠冕,登上城墙,悠悠说道:“楚王来到敝国,也不通传一声,以至于宋楚兵甲相遇,这真是我们的不幸!”
楚王熊恽见了,一阵惊异。
齐东见了,心里想道这必是目夷的计策,好让楚国没有把柄捏在手里,便想再加一把火,说道:“宋公既是新君,那我们这边就是旧君了。你可是有贤明的人,怎么能夺弟弟的君位呢?”
目夷听了,知道齐东是想让楚人相信这不是他的计策,而是目夷真的成了宋公,会心一笑,便道:“齐大侠,妄你还是蜚声天下的大侠,这点道理都不懂!兹甫不顾臣下劝说,在曹南之会上囚禁滕宣公,又指使邾子蘧蒢杀掉了鄫子朴,这都不是仁义君主的做法。我作为宋国公室之人,有责任纠正国君的做法。现在兹甫被楚人缚了,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不让他继续做宋国国君。况且,先君也明确把国君之位让我来继承,我当时拒绝了,如今重新为君也符合先君遗志。”
兹甫听了,登时无语,瘫倒在地。楚王熊恽见状,也只得退兵而去。
楚王熊恽既抓了宋公玆甫和齐东,一时间很难处理:放了吧,楚国下不了台面;不放吧,一直关着也不是事;杀了吧,更不行,抓宋公玆甫就是因为他杀了鄫子,再杀了宋公玆甫于道义不合。
过了几日,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楚王熊恽找到齐东,说明来意。
齐东听罢,哈哈大笑道:“楚王有事不问询朝堂,何以问询一个阶下囚?”
楚王熊恽尴尬道:“确无办法,素闻齐大侠才智双全,还请指点一二。”
齐东收起笑容,想了一想,说道:“这也不难,楚宋交恶,谁先服软谁就被动,因此需要一个中间人来调和彼此。这个中间人尤为重要,须是大邦,或是天子最好。”
楚王熊恽道:“大邦?齐国!这些年楚国与齐国会盟两次,我相信齐侯也是乐于帮忙的。”
齐东皱眉道:“不见得吧,齐侯吕昭已经失去了桓公时的壮志,直白点,齐国霸主地位不再。齐侯吕昭对于宋公,本身是厌恶的,如果不是宋公对于齐侯继位有扶助之功,估计两国早就闹翻了。这次盂地会盟,齐侯不来参会,就是放任楚王您来收拾宋公的,又怎么会再做中间人放了他?”
楚王熊恽听罢点点头,说道:“齐侯不行,难道要请天子出面?这个不太现实吧,楚国离成周太远了。”
齐东笑道:“那倒不必,依我看,鲁国最为合适。鲁国是天子的代表,又离宋国和楚国较近。前些年我助桓公平定鲁国内乱时,发现鲁侯也是个有志向的人。依我看,鲁侯必定愿意出面调和宋楚纠葛,一来讨个人情,二来提高鲁国在诸侯间的地位。”
楚王熊恽转忧为喜道:“怪不得上至天子,下至诸侯,大家都愿意跟齐大侠交往,齐大侠一席话,把寡人说的心里透亮多了,寡人对您益发敬佩!齐大侠,寡人从来没有拘禁您的意思,前段时间把您和宋公一起缚了,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您愿意,即日寡人就可以送您回宋国,不,送您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齐东笑道:“感谢楚王好意!那倒不必,我还是随宋公一道回去吧,也算是我报了他的救命之恩吧。”
楚王熊恽按照齐东说的,给鲁侯申送了一封信。他果然乐意,充当起了楚宋的中间人。不久,宋公玆甫和齐东便被释放了。
然而宋公玆甫以为目夷真的做了宋国国君,自己便不好意思回宋国。目夷得到宋公兹甫被释放的消息后,便派人来接他,并说道:“君上,您还是宋国的国君。至于,之前对楚王说有了新国君是骗他的,为的是不让楚国要挟宋国。现在,君上已经脱险,理应回到商丘,主持宋国大局。”宋公玆甫听了,这才跟着使者回了宋国。
国君之位失而复得的宋公玆甫,想想被楚王熊恽囚禁的日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决心要报这个仇。然而楚国实力强大,不能硬碰硬,但是可以打一下楚国的小兄弟。郑国与宋国是世仇,郑国又跟在楚国屁股后面做小弟。宋公玆甫决定讨伐郑国,打了郑国就是打楚国。
这个主意一出,目夷和齐东就说不妥,甚至公孙固也不赞成,他们说:“攻打郑国,楚国必然来救,到那个时候宋楚必有一战。我们之前能顶住楚国的攻击是侥幸,这次可不一定那么幸运了,请君上慎重呀!”
宋公玆甫看着众人,缓缓说道:“诸位的劝谏,寡人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寡人实在气不过,受此大辱,岂能忍气吞声?我意已决,还请诸君各司其职吧。”
众人见宋公玆甫态度坚决,也只得做好准备,尽最大努力不使事情变得更坏。
宋师围困郑国新郑,果不其然,郑伯踕向楚国求救。
楚王熊恽问众将道:“宋国自不量力,去打郑国,我楚国自当帮助郑国,这一仗如何打?谁又来统兵?请诸位说一说吧。”
令尹子文有意让弟弟子玉多立战功,便说道:“君上,子玉有将才,可听其陈说。”
楚王熊恽允诺,子玉说道:“宋国攻郑,意在出气。我楚国要救郑国,可不必亲到新郑,只要围困商丘即可。届时,与宋军一战可决胜负。”
楚王熊恽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以子玉为帅,统领楚军。
宋公玆甫听到楚军要围困商丘,赶紧撤回宋国,在弘水与楚军相遇。此时,宋军在北岸,已经安顿好,楚军在南岸,刚到了没多久。两军要对战,楚军就需渡过弘水。子玉一声令下,楚军浩浩荡荡地渡过弘水而来。
目夷见状,赶紧劝道:“君上,楚军人多,我军人少,趁楚军渡水之时攻其必败!”
宋公玆甫摇摇头,说道:“君子不可趁人之危!我们是仁义之师,岂可趁他们渡水时进攻他们呢!”宋师不动,静待楚军渡过弘水。
齐东见状,也劝道:“君上,楚军已经渡水,趁他们还没有摆好阵势,攻其还可取胜!”
宋公玆甫还是摆摆手道:“仁义之师行仁义之战,待对方摆好阵势再战才可。”
齐东见劝说无益,对目夷和公孙固说道:“此战之后,无论成败,我都将不会留在宋国了。”两人听后也只是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子玉摆好阵势,令旗一挥,楚军如潮水般冲来。宋军人少,经不住冲击,很快败下阵来。子玉又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远远望见宋公玆甫的战车,一箭射来,正中宋公玆甫大腿。宋公玆甫疼得蹲坐下来,宋军见国君如此形态,更无心恋战,纷纷后逃。
齐东预料到大势已去,让其他人护送宋公玆甫逃回商丘,自己则上前与子玉缠斗在一起,意在拖住楚军进攻的速度。果不其然,子玉见宋军中还有人主动挑战自己,于是与齐东较量起来。
不久,手下来报:宋公已经逃走!子玉这才停手对齐东说道:“你的主公已经逃遁,还不速速投降?”
齐东持剑立于马上,说道:“胜负未定,何以投降?既然主帅回营,我当随主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