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重耳离开曹国来到商丘,公孙固接着。
狐偃与公孙固分外高兴:两个彼此相交的好友又见面了,不免有更多的话要说。
说话中,公孙固又拿出一封书帛,递于狐偃。
狐偃忙问:“公孙兄,这是谁的书信?”
公孙固笑道:“狐兄一看便知。”
狐偃展开书帛,上书:“公孙兄,闻义兄已离开齐国,我甚是欣慰。王子带在义兄离开当夜,派人来杀重耳,但见人已离开,也只得作罢。历山派各分舵已得密令,要在沿途追杀齐东、重耳,还须谨慎!切记!切记!”
狐偃看着书信,由惊到喜,说道:“这是义弟敬仲的字迹,如此说来,这些消息都是敬仲托公孙兄转给我的?”
公孙固道:“确实如此,陈完在历山派一得到消息就要传给狐兄。然而临淄眼线过多,难以成行,遂用快马传给陈国分舵以掩人耳目,中途再由我的人接应,然后我再写信送到临淄……”
齐东叹道:“为了我和义兄的安全,陈堂主和公孙兄费心了!”
公孙固笑笑,又向重耳道:“公子既已到宋国,是一定要见见宋公的。只是宋国国小,又新败于楚国,恐怕难以帮助公子回国。公子欲回晋国,还需要大国支持才行。”
重耳拱手道:“多谢公孙先生一番筹划,重耳才不至于沦为王子带的刀下亡魂!今又指点我的未来之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了!”
公孙固只是笑,转而说道:“宋公现在襄邑养伤,不在商丘。公子可略做休整,咱们再一起去襄邑。”
过了半日,齐东、公孙固、重耳、狐偃等一行人便出发到襄邑,公孙固先进行宫禀告。
公孙固对宋公兹甫说道:“君上,晋公子重耳在行宫外,欲求见君上。在君上考虑见与不见重耳之际,请容许我介绍下他吧。重耳流亡在外十七年,为人愈加成熟稳重,常做好事而不自满,像对待父亲一样事奉狐偃,像对待老师一样事奉赵衰,像对待兄长一样事奉贾佗,对待魏犨从不失礼,对待先轸从不嗔怒,对待介子推毫无高高在上的感觉。狐偃是重耳的舅舅,武功高而又足智多谋。赵衰是为晋献公担任御戎的赵夙的儿子,富于文采而为人忠贞。贾佗是晋国的公族,见多识广而谦恭有礼。魏犨是为晋献公担任车右的毕万之子,勇猛而性格率真。先轸虽然是平民,但是擅出奇谋而思虑周全。介子推不善言语,然而却割股奉君,天下难寻。重耳对他们谦下恭敬,每逢有事都要问询他们的意见,从年幼到长大成人始终如此,不稍懈怠,可以说是有礼了。《商颂》说:‘商汤急于尊贤下士,圣德天天向上升高。’尊贤下士,就是有礼的表现。”
宋公玆甫听了,说道:“大司马之言,寡人已经听进去了。重耳有贤名,手下又有一群能人志士,日后必成大事。那重耳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助的吗?寡人该如何对待他?”
公孙固道:“重耳所求者,乃诸侯助其回国也。然而目今之下我宋国无此实力,君上当效仿齐桓公,赠送重耳二十匹驷马就可以了。”
宋公玆甫听从了公孙固的建议,除了送给重耳十八匹马外,又赠送了一些财宝。
重耳等人闻言,进行宫拜谢玆甫。宋公玆甫一眼望去,在重耳身后的狐偃等人确实精神焕发,气宇不凡,便暗自称赞一番。
宋公兹甫又在人群中看到了齐东,便惊问道:“齐大侠,你去而复返,与重耳同来,莫非是要辅助他返晋?”
齐东拱手笑道:“君上睿智,确实如此!”
宋公玆甫不住点头,又对重耳说道:“重耳,你虽然在外流亡多年,然而身边有这么多能人跟随,现在又有齐东大侠在侧,必能成就一番事业。齐东曾帮助齐桓公称霸,也助过寡人图霸,以后必再助你称霸天下,这真是你的福气呀!”
重耳拱手道:“宋公谬赞了!晋国动荡,以致我多年流亡,幸得众人扶助,才不至于客死他乡。当前又有宋公割爱,不但赠我马匹、财宝,还让义弟来扶助我,放眼天下,最仁义者当属宋公!”
宋公玆甫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仁义,听了重耳此话,喜不自禁。重耳、齐东又与宋公兹甫说了一些话,宋公兹甫伤势发作,便退回内殿休息去了。
齐东、重耳一行人告别宋公玆甫、公孙固,继续上路。
重耳与众人商议道:“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呢?”
狐偃说:“当去楚国,楚国势大,前些年就可以与齐桓公带领的诸侯联军在召陵对峙,桓公霸业如此之盛,都不敢主动进攻楚国,双方进而达成召陵之盟;如今,桓公薨逝,泓水一战后,整个中原没有一个诸侯能与楚国匹敌。若我们能得到楚王支持,回晋国就多了一分把握。”
重耳听了,还在犹豫,说道:“楚国确实强大,然而它毕竟是蛮夷。我晋国乃是周室同姓诸侯,怎可去祈求楚国的帮助!”
齐东听了,想了一会,说道:“义兄,你的话乍一听,有几分道理。然而,目今天下,华夷之分日益模糊。如果说天子分封的同姓诸侯和功臣诸侯才是诸夏的话,那么夏禹之杞国、虞舜之陈国、商汤之宋国就不是诸夏之国了吗?楚国也是天子分封的子爵诸侯,只不过嫌弃爵位太低,君主自称王罢了。如果义兄还有顾虑的话,那你在翟国的十二年算是弃夏投夷吗?”
重耳讪讪一笑,踌躇之意全无,便与众人是往楚国而去。
从宋国去楚国会经过郑国。
时维腊月,天寒地冻,齐东、重耳一行来到郑国国都新郑城外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大雪。众人又累又冷,腹中也是空空,急需进城做一番休整。然而,令众人失望的事,大白天,新郑的城门却关了。
齐东说道:“天寒地冻,我们先想办法进城再说。”
重耳道:“在列国间行走,只要递上名帖,验明身份就能开门。我们去曹国时就是如此,在宋国时有义弟在,不用查看名帖。想这新郑也应该是递上名帖就可以吧。那我先把名帖报给守城大夫,希望他能给我们开城门吧。”
齐东笑道:“义兄不必如此麻烦,我有桓公所赐符节,凭比符节可以通行诸侯列国。先时出行匆忙,没想到这一点。如今这符节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且让我拿给守城大夫看看。”说着拿出符节,出示给守城大夫看。
守城大夫看毕,说道:“你这是桓公时的符节,现在已经不能用了,除非齐侯加了印信!”
齐东听罢,喃喃道:“真是物是人非,想当年,这符节无论到了哪里都是通行无阻的,没想到桓公薨逝后竟沦落至此!”
重耳安慰道:“义弟不必伤感,斯人已去,我们的路还需继续前进。我且报上名帖,想我晋郑同姓,郑伯也不会不接待我吧。”说着,又把自己的名帖交于守城大夫。
守城大夫道:“你若是郑国国人,我尚可做出决断,放你等进城。然而你是晋国人,又带着几十号人,还有大量的马匹、乘车,我可做不了主。我须禀告国君再做决断,还请稍候。”说着,命人把重耳的名帖送到郑宫。
郑伯踕正在与众臣商议国事,接到守城大夫的汇报,说道:“晋公子重耳被献公通缉而逃亡翟国,后又被晋侯通缉而逃亡齐国,如今逃到我们郑国来了。违背国君的命令,离开自己的国家到别的国家去,就是不忠;违背父亲的命令,潜逃出家而不能参加父亲的葬礼,就是不孝。这样不忠不孝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受人欢迎的,告诉守城大夫,不必给重耳开城门,让他在外挨冻受饿吧!”
大夫叔詹劝道:“君上,重耳有‘三助',是上天保佑的人,日后必得国为君,我们不可怠慢!还是请他入城吧。”
郑伯踕问道:“重耳入不入城,还请大夫讲一讲何为‘三助’后,寡人再做决断吧。”
叔詹回道:“重耳是狐氏女所生,狐与姬是同宗。古语云,同宗不婚,然而同宗为婚却未早夭,这就是出类不凡,必成大材,此一助。重耳流亡在外的这十八年里,晋国一直不安,无人能管理,是天意等待贤人回国为君,此二助。跟从公子重耳的赵衰、狐偃、介子推等人,皆为当代的英雄豪杰,重耳得而用之,必成大业,此三助。重耳有此‘三助',将来必得国为君。君上应以礼相待才是。”
郑伯踕不屑一顾地说道:“大夫也说了,重耳已在外流亡十八年,而今也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还会有何做为!”
叔詹见郑伯踕不听,将无礼重耳,又劝道:“君上若不礼重耳,那就将他杀了,以免留下后患。”
郑伯踕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大夫所言是何道理?一会儿让寡人以礼待他,一会儿又让寡人杀了他。以礼相待有何好处?杀了他又因何仇怨?”随即下令,让守城大夫紧闭城门,不准重耳入郑城。
重耳正在城外等消息,天气很冷,众人都冻得瑟瑟发抖,不时活动活动身体取取暖。
还未等来守城大夫的回话,就见远方来了一群人,有的手里捧着瓿(bu四声),有的手里拿着罍(lei二声),还有的抱着几件衣裳的。
这群人走到重耳跟前,问道:“您就是晋公子重耳吧?我们家主人让我们给您送来衣物和食粮,请收下吧!”
重耳看到有人送来食物和衣裳,喜不自禁,拱手道:“我正是重耳!还未请教你家主人……”
这群人确认眼前之人就是重耳后,不待他说完话,立即面露凶光,抛开衣裳,打碎瓿、罍,里面的米汤顿时流了一地,纷纷从怀中掏出匕首,就朝他刺了过来!
重耳未做防备,躲闪不及,被来人刺中了衣袖!重耳赶紧往后退却躲避,因用力过大,情急之下撕断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