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端来一碗粥,在书房门口停下,眼神命令两边守门的士兵开门,士兵有些为难:“太太,大少在书房和方副官正商讨要事,不许人进。”
“我又不是外人,快把门推开。”
“这……。”士兵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是跟随应凌墨从上海调来的,所以第一反应自然是只听从应凌墨的命令。
大太太见自己使唤不动,不免有些动怒,脸色当下阴了几分,拔高了声音,“怎么?我堂堂应家大太太,如今连自己家书房都进不得了是吧?”
“小的不敢,太太息怒。”见人动了怒,士兵忙将伸出阻拦的手放下,毕竟这是大少的母亲,他可是惹不得的。
大太太阴沉着脸,怎么最近事事不顺,如今连一个小小士兵都敢欺压到自己头上来了。
“母亲,您怎么来了?”应凌墨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餐盘,放到书桌上。
见母亲脸色不太好,应凌墨又关切道:“刚刚我听到母亲在门口训斥人似的,是谁惹母亲不高兴了吗?”
大太太冷哼一声,道:“谁敢惹我不高兴,我堂堂司令夫人,只是如今,你父亲一走,谁都敢欺压到我头上来了,就连你书房门口的士兵,都敢拦着不让我进门。”
“凌墨,你手下的人还真当是赤胆忠诚一片,除了你,怕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应凌墨放低了姿态安抚着母亲,便对着方城命令道:“将门外士兵换了去。”
方城即刻出去办理,大太太眼见怒气这才消了不少。
“母亲,您怎么不在房里休息,白天为父亲的丧事,已操劳了一整天,明天入殡,怕是又要折腾一整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大太太见当年桀骜不驯的儿子,如今竟如此体贴,不禁感到宽慰,“凌墨,若你父亲在世,看到你今日风范,定会对你大加赞赏的,只是可惜,你父亲戎马一生,辛苦打下江山,却遭小人算计,误了性命。”大太太说着,提起手绢擦着眼角的泪。
“母亲不必太过伤怀,父亲的死我一定会彻查清楚,明日我会将父亲风光大葬,届时,会有衅事者前来扰事,母亲,所以明日您一定要小心行事,我已安排好士兵护您安全,一旦场面乱起来,他们会护送您到安全地方。”
“你要做什么?凌墨,明日可是你父亲出殡阿,就算是有扰事者,也可加强戒备,先确保你父亲的丧事顺利进行阿。”大太太一想到明天可能发生的诸多事,不由得慌乱起来。
“母亲,您不必担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好。”
“可是,凌墨,万一你受伤了可怎么办?你二弟去世已五年有余,三弟年纪尚小,你父亲又刚刚过世,眼看着应家军队整个重担就要落到你肩上,你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纰漏阿,母亲也就只有你和疏年了,你要是出了事……”
“母亲,眼下是敌暗我明,我出此策也实属无奈,您说的对,眼看我就要接手应家军队,正因如此,我才要铲除一切对我不利的人。”应凌墨眼前浮现应缭尘那双冷锐的双眸,二弟,你本不该是继续活着的人。
“你……”大太太还欲再说些什么,应凌墨却已唤了仆人进来。
“扶太太去休息。”
“是。”仆人搀着大太太起身,她几度心觉不安,想再度开口说着什么,可看着自家儿子一脸疲倦的面容,她终是将这话咽了回去。
“凌墨,无论你做什么,母亲都会站在你这边,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冒性命之险的事断不能去做。”
“儿子明白,母亲。”
应凌墨跟着将母亲送到门口,直至母亲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再度回到书房,坐在这个本该是应天勋的位置上。
他用手摩挲着椅子上的檀木雕花,只是不知父亲大人在九泉之下是否安宁,机关算计,却落得如此下场,应凌墨由此至终,还是对他内心深处存有怨念。
他一直都知道,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应天勋一声追逐的,至于他和应缭尘,都只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生在军阀世家,就连简单的父慈子孝都是奢求。
应凌墨冷笑一声,这应家终于轮到他来坐了。
方城叩门而入。
“大少。”
“都安排好了?”
“是,只是大少,此次谋划我们走的是一招险棋,是一步也错不得的,如果明日,不能顾得影姑娘性命的话……”方城说着,小心翼翼打探着应凌墨的脸色。
只见应凌墨脸色冷了几分,“方副官,你在我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怎么讲话却越发没轻重了?”
方城见惹了应凌墨不悦,忙赔罪,“大少放心,明日方城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去,也会护影姑娘安全。”
“嗯。”应凌墨挥手屏退方城。
书房再次陷入沉静,一想到今夜旧影在应缭尘手中,他心中就一阵烦躁,明明就只差一点,他就能将旧影全然留在自己身边。
手掌里温温热热的,硬是生生将手心捂出了汗,女子迷迷糊糊的不安稳睡去,额间头发被汗水打湿。只是手却下意识紧紧拽住男子衣角,应缭尘坐在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动作小心翼翼。
女子却忽地眉头紧皱,面色也开始紧张起来,仿佛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旧影。”应缭尘轻声唤着她。
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脖颈、额头却已是大汗淋漓,她恍惚愣了几秒,待到看清眼前男子的轮廓时,她心这才恍恍惚惚地安定下来。只是一双紧张的双眸却直直盯着男子。
应缭尘坐在她身边,语气轻和问道:“怎么了?”
姜旧影没说话,却是伸手一把紧紧抱住了应缭尘,男子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流淌。她的心还在扑腾乱跳,还好真的是梦。
她在梦里眼睁睁看着,应凌墨举起q在他面前,亲手将应缭尘杀害,这梦是如此逼真,她在梦里几乎是哑了声音,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住的流泪,摇头。
太可怕了。
“应缭尘,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男子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问道:“什么事?”
姜旧影松开拥着他的怀抱,双眼侵满认真:“我要你答应我,无论何时,都要先保全好自己的性命。”
应缭尘思忖片刻,随即应到:“好。”
姜旧影又道:“即使有人在你面前以我的性命要挟,我也不愿你冒着性命危险去救我,只要你活着,应缭尘,我不想再承受失去你的第二次痛苦。”
男子沉默,没有应答,只轻轻将女子再度拉入怀中,“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别多想了。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再睡会儿吧。”
姜旧影执拗地摇了摇头,“我不睡,我一睡这一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想让时间多停留在这一刻,明天天亮时,我们又要面临着许多针锋相对,利益算计。”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他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在这无边的动荡下,没有国,哪来的家。
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依偎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姜旧影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她刚缓缓闭上眼,忽地,她想起昨日种种,猛地坐了起来。
翻身下床出门。
帐篷外天气出奇得好,草丛沾着露珠,阳光格外耀眼,昨日点的篝火还冉冉冒着烟气。帐外士兵来回穿梭,忙个不停,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都会忍不住好奇打量几眼。
吴胥见她在帐篷外左顾右盼,知道她是在找池哥,于是一路小跑了过去。
吴胥走到姜旧影面前敬了个军礼,露出纯真的笑容,“这位姑娘,是在找我们池哥吗?”
“池哥?”姜旧影缓了两秒,才想起是指应缭尘,“嗯。”她登时点了点头。
“应……,池,你们池哥人呢?”
吴胥刚要回答,却见姜旧影身后池哥已走了过来,他努努眉示意给姜旧影。
“找我做什么?”
姜旧影转瞬回头,不比黑夜,在白天见到的应缭尘眉目更硬朗,五官也更冷峻,那双深邃幽静看向她的双眸隐隐藏着温柔情意。
耳朵有些微微发烫,她努力镇静住自己雀跃的心,道:“你去哪了?”
应缭尘微微噙着笑,“自然是给你备早餐去了。”
“早餐?”
吴胥在心里啧啧不已,他们池哥什么时候会把吃饭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尤其还特意去为一姑娘备早餐。吴胥又想起昨夜池哥在帐外坐了许久,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思虑半天,却还是进了帐篷见人。
从那刻起,他就敏锐察觉出两人绝对不一般!!
“吴胥。”应缭尘加重声音。
“阿?池哥,有何吩咐。”
“想什么呢,安排兄弟们吃完早饭,二十分钟后帐前集合。”
“是,池哥!”吴胥一路小跑执行命令去了。
“我们进去吧。”应缭尘转身脉脉对姜旧影道。
帐篷内,一张简陋办公桌上已被人放置好了早餐,只是简单的粥菜,桌边还放着军用饼干。
姜旧影拿起一块军用饼干好奇看了看,“你们行军打仗就吃这个啊?”
应缭尘抬眼扫了下,轻声嗯了句,手下没停下动作,将自己面前的牛奶放到了姜旧影面前。
“先把牛奶喝了。”
“哪来的牛奶啊?你们后勤物资保障很充足啊?”姜旧影疑惑道。
应缭尘扯扯嘴角,“多是不多,不过供你还是够的。”
姜旧影面上一热,耳朵又顺着红起来,她只好低头喝下牛奶来掩饰。
应缭尘满是温柔的看着她将牛奶喝完,伸手为她揩去嘴角的残余,又将热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里饮食简陋,让你受委屈了。”
男子略感歉意的表达引得姜旧影不满,放下手中的勺,认真道:“跟着你,怎样都不委屈。”
应缭尘指尖颤了颤,温声道:“我知道了,快吃饭吧。”
他沉沉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姜旧影一勺勺的吃着粥,抬眼间隙,只见应缭尘还是不曾动筷,她停下动作,“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看着你吃就好。”
姜旧影秀气的脸腾腾又要变红,她低头假意咳了几声。应缭尘忙将纸巾递了过去,“呛到了?”
姜旧影摇着头,擦净嘴边。然后拿过应缭尘面试的粥,用勺子仔细搅拌着,她动作小心的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至应缭尘唇边。
应缭尘全程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一时失了神。此时此刻,他从未想过,这份对他而言不过每日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饭,竟然会有一天变得如此美好。
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
如果吃了这顿早餐,他们还能一起出去逛街,散步该有多好。
“应缭尘!”姜旧影见已递至他唇边,他竟然还毫无反应,一时有些羞赫,着急唤了声。
女子清秀的脸近在咫尺,她再度明亮的双眸更是让他燃起无数对以后的希冀,应缭尘回神笑了笑,张口将粥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