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思凡尘(1)

难怪神灵也会思凡,且看这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别有一番味道。我曾在镜中见过凡间,昼时车水马龙,夜间火树银花。可是观之镜中影像,到底不若亲身体验来得真切。

这是我第一次入凡间,险些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我是偷溜出来的,玩儿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寻人。

神女不得动情,与其说这是神界的律令,倒不如说这是一道诅咒。我蓝烟素来不信这些,可架不住别的神灵相信。

我活了五百年,唯一爱上的,是一名神侍。然而一厢情愿比不上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敌不过强权折散。不是有句话说,柿子挑软的捏么,我为神女,他是神待,受责罚的自然是他。

算算时间,他被贬下凡间已有近十年了。师父将我看得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跑出来,不知他如今过得可好。太息一声,我不知该怎样与他相见。

我茫然地穿行于街道,无心览胜这锦绣山河。在神界时思凡,真到了凡间才知道,凡间的浮华安能与心中的想念相比。

好在未等我思量过久,一纸求医的皇榜映入我眼中。我将其揭下,随侍卫进了宫。

一道道宫墙,掩不住其金璧辉煌。近视之,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名抱地势,钩心斗角;金银珠玉,多有点缀。观之一隅,已可知是极致的奢靡。真不愧为凡间帝王,此般享乐,既便是神界神灵也望尘莫及。

侍卫要带我去见皇帝,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我虽是初次下凡,却也知晓常人面见皇帝是要跪拜的。哪有神灵跪拜凡人的,何况我还身为神女;可我又是偷偷下凡的,不能暴露身份。我想着,与其见了皇帝徙增麻烦,倒不如避免见面。

我向侍卫打听了他所在的殿宇,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趁侍卫不注意时隐了身形。我要去找他了,至于皇帝那边怎么办,就不归我管了。他们自然会派人寻我,但神灵若有心躲避,仅凭凡人又哪能找到。

曲径通幽处,若非我已知他的身份,怕是会误以为他的皈依了佛门。

他本叫装渊,转世成了凡间帝王的长子风行云。他也算是备受皇帝宠爱了,可惜是个庶出。不过皇后尚未有子嗣,他的地位一时无人可动摇。

风行云喜静,这点倒与我相似以。故而,他身边并无太多人伺候。

我淡然地进入他的房中,犹入无人之境。或许我该庆幸他只在院中留人守着,免了我进屋后还要施法让人睡去。

行至他的床前,我伸手抚上他的脸。依然是记忆中的的模样,纵然是轮回也未改变其轮廓,只是添了几分稚嫩。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能看见他便已是一种雀跃。

后宫中向来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有人看不惯风行云受宠,将毒用在了这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皇帝虽然惩治了下毒之人,可是风行云身上的毒却无太医可解,因此才有了求医的皇榜。

我将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一股神力顺着他的经络流入四肢百骸。须臾,见他眼睫轻颤,有醒来的迹象,我便收回了手。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紧张——又或许是害怕吧,害怕他忘了我们的约定,害怕他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