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她敲了三下校长室的门,门瞬间从里面打开,大校长笑容可掬地站在她一步之外,这倒吓了她一跳。
大校长灰白的脸堆满笑,也因此红光满面的样子,他客气地说:“红梅,快进来”。
她很少和大校长联系,这个办公室很少踏进,被“传唤”到这里,她不知什么事,浅浅地坐在沙发上。
大校长一般与下属谈话方式是,他无论如何要坐在那张气派的写字台后面的,这个谱他拿捏得到位。
但他在红梅身边坐了下来,亲切的嘘寒问暖:“通勤辛苦吧”?
“习惯了”!
“工作顺利吧”?
“挺顺利”!
“嗯,红梅呀,那个,一会儿咱们出去吃个饭,不耽误啥事,吃完了就回来”!
她纳闷了,说:“第四节我有课”!
“那个,我给你窜好了,第四节一上咱们就走”!
她一脸疑惑,大校长请我吃饭吗?为什么?
“嘿嘿嘿,那个,我介绍你认识一位朋友,你们见个面,吃个饭,那个,我受人之托,你赏我个面子,意见全在你,咱们就是吃个饭”。
他平时威严的目光期待地看着她。
她有点明白了,但他没说透,她也不好问。
以她十年前的做法,肯定是怎么想怎么做,但现在不是当年的青涩了,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怎么想就怎么做。
清脆的上课铃响了,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因为她有课。
大校长也起身,提醒她:“课我给你窜好了,咱们走吧”。
他在前头出去了,她只得跟随。
刚出楼门,就见校门外赫然停泊一辆又高又大的黑车,熠熠闪光。
与领导出行就是与众不同,他们还没到校门前,门卫在里面就把电动门摇控开,他们畅通无阻地走了出去。
那辆黑车的车门打开,敏捷地出来一人,小跑着打开车门,大校长钻了进去,回头说:“上车”!
她也坐了进去。
车里宽敞干净,味道清芬,比大客车好太多,更比火车清净,无声无感地启动行驶,好舒服!
车子悄然一停,又是香格里拉门外。
又受到了开车门服务,大校长与她并肩走进去,被引领到二楼,脚下软绵绵的地毯伸向最里面一个门前。
她蓦然抬头时,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魁梧健硕,气宇轩昂,她情不自禁地往大校长身后躲,大校长此时成了她的依靠似的。
很快,他们站在了彼此面前,大校长身子一闪,她一惊,正遇上那人的目光,在那张沧桑感极强的脸上绽放出一簇笑容,那固定成型的皱纹走向因此生硬地被改道,显得那笑容很费劲,也因此显得很稀缺。
那人热情的说:“请进”!
大校长老道地把她安排在那人身旁,然后正式介绍:“红梅呀,那个,这位是八宝镇牛所长”。
她心里说:应该姓大象!
大校长对大象所长说:“红梅,章红梅”!
大象所长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在她身上各处快速停留一遍,笑吟吟地点点头,“红梅!好名字”!
包间门轻轻一开,走马灯似的传菜,餐桌不大,有序地摆满了佳肴,最后竖起两个细高酒瓶。
大校长站起身,叨咕着:“我去下洗手间”,走到门口嘱咐:“红梅呀,那个,不着急,啊?”!
门,轻轻关紧,大校长不见了。
所长的目光从门转回来,抱歉地笑着说:“不知你爱吃什么,自作主张点了几道菜,下次让你点”!
还下次?好自信!
服务员有心里感应似的,敲开门后,启开一瓶酒,又退出去。
“哗哗哗”,紫红色的琼浆斟在高脚杯里,两个少半杯,液面还在摇晃。
他端起一杯,向她送来,她说:“我不喜欢喝酒”!
“那就是可以喝了?呵呵呵,沾一沾,也不枉费这杯酒啦”!
说到这里,目光在她红润的唇上停留片刻,他回味起老唐的话:女人都想亲一口,他不仅又往下看,目光又快速聚焦那杯酒上,不再说什么,固执地端着。
她只得接过来,他也端起他的,“哐啷”轻轻一响带着短暂余音,他的杯子碰过来。
他几口就让杯空了。
他端着空杯鼓励地看着她,她不服气地举杯,透明的杯口压着丰满的红唇,头微仰,一注紫红浆汁流向红唇里,那唇像婴儿吮吸,翕动着,她的杯也空了。
又苦又涩,酸溜溜,什么玉液琼浆?
她微蹙双眉。
他的心酥了,目光如水,将她浸透。
他注意地去看她的脸,两片红云在白细如瓷的脸颊晕开,这时,他真想亲一口。
但是,时机不成熟,一切皆得按捺,他还记着老唐那句叮嘱:想要成功,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他照办了,只字未提。
他赶紧转了一下桌,说:“吃口菜,胃里才好受”。
他转一下,看一看,转一下,等一等,但她对佳肴不太感兴趣。
喝完那杯像完成任务似的,远远地离桌而坐。
他找话题:“你每天午饭吃食堂吗”?
“嗯”
“这里的菜和食堂比哪个好吃?”
她感觉脸颊发烧,把右手贴在脸上,没回答。
他无声地笑了,“食堂是大锅饭,今天你换换口味,哪天我也去你们食堂尝尝,比这里的菜好吃的话,我就建议这家老板,一定把厨师和你们食堂的师傅调换,怎么样”?
她被噗嗤逗笑了,他看着她,也笑了。
这个高手男人还搞不定她这个小女人?
而她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听他的了,这可不行。
他不再东问西问,而是谈起了自己。
“我高考报志愿时,拿不定主意报啥,我班主任说:报警校吧,就你那大高个子在别的地方没啥用,将来吓唬罪犯还行,哈哈哈,我就听他话,报考警校了。
警校需要面试,我这大高个子占了优势,很顺利的过关了。
上了警校后,当年的面试官正好教我们课,他认出了我,我还得意呢,他说完我就泄气了,你猜他说啥”?
她摇摇头。
“他说:你长得那么凶,像悍匪似的,我印象特深。这时,我才知道,我丑”。
“没觉得呀”!
“没觉得什么”?
“没觉得你丑啊”!
“真的?你真的这么看我”!
“……!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站起来,想说什么,但对方并没说什么,她觉得还是和大校长说吧。
他没做过多挽留,也站起身,说:“我送你”。
那辆黑又亮的豪车又停在校门口外,他下车,绕过来,亲自打开车门。
这时,教学楼上所有办公室的窗户后都有几个人,然后呼朋引伴至全组的人正往这辆车上看过来。
车里探出一只脚,又一只脚,她出来了。
他伸出大手,捉过她的手,紧紧一握,反身钻回车里。
她不好意思转身就走,站那里目送。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浑然不觉地往楼里走。
她不觉,但她相亲的消息早传开了。
当她随大校长走出校门时,在一扇窗后,站着老唐,她两手兴奋地互相一击,“哈哈,成啦”!
然后她就开始了宣传。
当大校长出现在食堂时,有人打趣他:“校长,你不吃高档饭菜,吃食堂”?
大校长无奈的笑笑,“完成任务了,吃饭的事不归我管”。
大校长等于佐证了老唐的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