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后,柳北随李公公走,朝御书房的方向去。
李公公走在柳北前面,尽管已经年过六旬有七,却丝毫不显老态。
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头来对柳北说话:“柳北,那日可是吓着了?”
听罢,柳北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可柳北觉得只要自己一答话,眼泪就会禁不住落下。
可恶,这草莓样是装给谁看呢?
暗暗地握紧拳头,柳北沉默摇头。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身为下人的,能有什么想法?安分守己,才能平安度日。”
“知道。”
柳北十分倔强,即使内心不适,也不想让李公公感到为难。
对柳北而言,他也是这个宫中真心待柳北好的其中一人。
李公公看了柳北一眼,苦笑:“你这孩子,若是下次又遇到了什么,不舒服了,就来找公公说,知道吗?”
眼泪随着李公公温柔的安慰决堤。
柳北将头压得更低了,不愿意让李公公看到。
可柳北觉得他还是知晓了。
李公公淡淡地回过身,继续领着柳北向前走。
柳北跟随着他健稳的脚步,莫名地感到心安。
这是爷爷的味道。
在现世,爷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细心又懂事故,明白我们所有人的艰苦,竭尽所能地呵护着我们。
或许我们都太依赖爷爷了。
爷爷在三年前逝世,笑容带着疲倦却安详。
如今,李公公身上,有着爷爷的影子。
柳北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在前方,为柳北遮挡了烈日。
迈开几步,柳北急急地走到他身旁。
“李公公,烈日当头,柳北为你撑伞可好?”柳北说。
“好。”
李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表情尽是欣慰。
柳北向路经宫殿内的侍从要了一把伞。
一手在我们头顶上撑开,遮挡了无情的烈日。
就这样共撑一把伞,我们一老一少并肩往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柳北略显僵硬的手推开了大门。
皇帝坐在御书房正中央的席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案前一众人等。
大臣们纷纷面色凝重,有的还浑身颤抖。
仔细一看,三王爷也坐在其中。
他一见到来人是柳北,脸上涌现欣喜的表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柳北说。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差点儿就要朝柳北挥手打招呼了。
柳北微微点头示意,不想让任何人察觉。
皇上的视线随着柳北踏入御书房开始,便一直投注在柳北身上。
只见他面色较昨日难看,想必又是没有好好进食。
柳北微微抬眸,便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向皇帝。
昨日,他展现的暴戾与凶残,完全超乎了柳北的想象。
将柳北对他仅有的同情与仁慈于心中扼杀。
更何况柳北身为婢女,在众人面前更是没有资格与他对视。
毕恭毕敬地跪下请安,柳北小心翼翼地将礼数做尽。
皇帝勾了勾嘴角,却是厉声对殿内的众位臣子说:“你等瞧瞧,这个婢女昨日对朕说,只要给她三日,她就能为柳北解开花灯之谜。”
众位臣子的目光,随着皇帝话语一落,纷纷转移到柳北身上,细细打量。
柳北不亢不卑,若无其事地保持原有姿势,站在大殿之上。
“区区婢女,竟敢这样对圣上说话?”
“柳北怎么看,她也没有这个能耐。”
“若说是哪位出自名门的娘娘,柳北倒还有理由相信。”
“这不是一心求死吗?”
“口出狂言。”
大臣们对柳北的出现与行径议论纷纷。
皇上在大厅之上毫不犹豫地将柳北与他的约定说出来,引起众人侧目。
柳北自然知晓这是皇上刻意让柳北怯场。
但柳北可不是他眼中的区区婢女。
柳北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去过各种场面发表自己的小说和剧本,受尽冷眼。
试问,柳北又怎会害怕这几个人的轻视呢?
柳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回答他们,因此缄默不语。
时间自然会证明一些。
更何况柳北胜算在握?
花灯的罪魁祸首就是白七,柳北只要依照指示办事就好。
皇帝见柳北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觉得无趣。
看向交头接耳的大臣们,心中只感到不悦。
“若她真的办到了,朕留你们又有何用?”
皇帝勾了勾嘴角,令人捉摸不透。
台下的臣子因为皇上突如其来的话语,瞬间安静下来。
“说,朕留你们有何用?”
皇帝重复道。
冷冽的一句话,让众臣子不寒而栗。
任谁都察觉到,这句话有死亡的意味。
稍有不慎,就别想留住脑袋了。
“微臣愚钝,罪该万死。”其中一位尚有胆识的大臣开口道。
高高拱起的手却频频发抖。
“哈哈哈!”
皇帝骤然仰头大笑。
笑声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回荡,传出了阵阵回音。
好似有梦魇从黑暗里张开血盆大口。
“朕只是在说笑!你等怎么瞧不出来?哈哈!有趣,有趣!”皇帝如此笑着说。
没有人敢随着笑,却也不敢怒目相视。
大家都矮了半载,面无表情地任皇帝无礼地戏弄。
像是玩笑,又像是把自己的人头放在刀锋上。
“伴君如伴虎,你好自为之。”
此时此刻,正如玉妃所说。
她果然了解圣上。
柳北的心,逐渐沉淀,静如一潭死水。
疯子。
如今,柳北对皇帝的举止感到厌恶。
果然人的本性,要临近崩溃才能看得出来。
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今日,便是柳北与皇帝说好的期限。
本该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这一个早晨却下起了绵绵细雨,十分反常。
连空气也变得寒冷起来。
躺在床榻上的柳北,忍不住将自己往被窝里埋深一些。
此时,白七穿上了一身的正袍,出现在柳北院子里。
柳北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过了许久,却也不见有其他动静。
柳北仍然感觉到白七的气息。
缓缓睁开双眼,柳北看见他站在门边对紫雪说话。
继而,望向柳北这里一眼。
柳北来不及再次闭上眼睛,便只好与他对视。
他细看柳北许久,然后用唇语对柳北说话。
“不许失败。”
柳北明白了,朝白七点点头。
然后他就离开了。
柳北没有其他的选择,欠他的东西,柳北一定要还。
离开温暖的棉被,柳北悉心梳妆。
看着铜镜中朴素的妆容与一身宫女服饰,柳北勾起了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