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春日游戏图

午后，一丝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打在洁白的墙壁上，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那随风飘摆的淡黄色的窗帘，半掩半遮。

一个男人轻声走到教室门口，对着课室里大喊，“孩子们，老鹰来了。”

突然间，我感觉我衣尾被人紧紧拽住。小女孩站在我身后，像是壮了胆，随口说出一句，“我有鸡妈妈，不怕你。”

“是吗？”

“是的。”她偷偷从我的身后探出脑袋，对着那个男人吐了吐舌头。

他也不甘示弱，张大嘴巴对着我们吼了一声，她吓得一个趔趄，拉着我向后退了一步。

真是的，小孩子就是贪玩，明明打不过，还要逞强。逞强好胜就算了，还非要拉上我。明知我这种人懒，梦想就是躺床上当咸鱼的。

现在，被捉了个正着，只好，自告奋勇当个陪玩咯！

“好了，被你们这么一搞，我也童心大发了。”

我眼中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积极，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窄小的走道，我们两人一个劲地往后退。

毕竟，课室里整齐的桌椅，不应该被弄乱或者走道确实短窄，要是跑起来，难免磕碰。

我喊了她，让她跟着我慢慢往后退，退到空旷的区域时，我才伸展出双臂，做一个保护小鸡崽子的动作。

她也很听话，几乎顺着我的意思，我叫去东边，她绝不会往西走，毕竟，有一只大麻鹰在虎视眈眈。

我们走位得极其谨慎，生怕一不注意就上了老麻鹰的当。

老麻鹰眼神精准锐利，他以迅猛的姿势跃到我跟前，说:“打个赌吧！你赢不了我。”

“打个赌吧！你赢不了我……”这句话在我心中不断重复，我那倔脾气上来了，对着他便回了一句，“哼！这世上还没有我怕过的事情了。”

他不假思索直言道，“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四目相对间，少年凌云逐志的朝气，在这拥挤的教室里，渐渐升腾。

你不忍时，我也不让。

彼此目光交接，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一直向外蔓延，紧紧将我眼中的世界包裹在大火的中央。

大概是我眼中出现了那不灭的星光，让我重新燃起那颗沉寂孤傲的心。

拥挤的教室始终不是做游戏的好地方，在你的建议下，我们换了场地，改去操场里了。

三月的春风，温暖和煦，延绵一大片的青草，在阳光的普照下，展现出非凡的翠绿。

双足踏在软绵绵的青草上，踩下了一个个厚重的足迹。

老鹰捉小鸡，一个民间传统游戏，主要是为了锻炼孩子们的合作意识，也是重燃我内心火苗的第一步。

在哨声的催促下，一场名为爱与保护的游戏就要开始了……

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女孩几乎在一瞬间拽紧了我的外套，我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力气不算大，但那种感觉不算好。

至于，我还没吐槽个一星半点，越来越多的小孩子，慢慢聚到我身后，整整齐齐地排好了队。

宽松的外套受了风，被吹得鼓起来了。轻盈的触感，又像一股无形力量，它给予我压力，让我不自觉就进入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

“我准备好了。”

“你们准备好了吗？”我回头向孩子们问道，他们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回道，“准备好了，我们不怕老麻鹰。”

我怕自己跑动时，因幅度过大会甩开他们，所以每一步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我不仅要抵挡老麻鹰的进攻，还要照顾身后的孩子。

仅仅是两三个回合，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个时刻告诉自己，“我要谨慎，不许错误的发生。”

仅仅是我的一个失神的时刻，一个小孩子被捉到了。

队伍的每一次转移方向，总会有小鸡崽子掉队，老麻鹰只需要盯准这个时刻，他的晚餐就会又着落了。

这次，他赢了。

他注意到我眼中的失落，对着孩子们说:“我跟姐姐累了，你们自己继续玩，看看谁又会是那只倒霉的小鸡。”

我看一群小孩子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自由奔跑，我真心佩服，毕竟，我就做不到嘛！

坐在花坛边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有那么一刻感觉到自己老了，不懂他们了，更没有那惊人的体魄了。

我看着他们，也在回忆昔日的自己，可惜，我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到。

我听见小女孩说:“小鸡崽子们，有鸡妈妈在，我会保护你们的。”

对面的老麻鹰张开手，颇有一股凶狠的气势。

他步步紧逼，盯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吓得那个孩子撒腿就跑。

跑到一半，快被追上时，他只好蹲下抱着脑袋等待鸡妈妈的救援。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排好的队伍突然溃散，他们到处乱窜，有的还跑到我身后，请求我的庇护。

我迷糊间有些不解，好端端的，这些孩子也能整一出大戏出来！

“你就会装模做样，用你那模样吓人，哼！”她声音清灵，整个操场都听到了。

对面的小屁孩不甘示弱，回怼说:“我才没有，是他们怂包而已！”

小孩子间的打闹，有时，的确很欢乐。

他慢慢地走过来，给我递了一瓶水，然后把小孩子指去另一个方向。

难得的耳根清净。出于礼貌，我也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阳光下，我拿着小木棍，在撩拨那些枯叶的枝梗。

他说:“记住，有些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或许，你所知的遗忘是大脑出了问题，但往深处一想，也有可能是你自己本来就想要忘记的。”

“记不起来，感觉人生少了几年，我知道对谁来说，都不好受。可你的人生往后还有几十年，不能总停留在回忆过往。”

“人更需要走出去，外面大千世界，繁花似锦，会比你所谓的回忆，要有趣得多。”

“记住，外面还有你值得去爱的人呀！为了他们，你更应该走出去。”

我眼中依旧迷茫，对于他的开解，也是将就地回应着，“嗯！”

“喝了水，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

“好一些的话，那就继续吧！记住，不要拘束，尽情燃烧自己就可以了。”

“对，出点汗，或许会更好。”

我再次回到我的位置上，只是觉得她拽住我的衣服时，小手将我衣服扭巴得更厉害了。

她在害怕我又一次的失约。

我轻声说道，“不用担心，这次我会好好表现的。”

鼓鼓囊囊的衣服里，瘦小的身体，仍旧要张开双臂，保护我所爱的人。

推攘间，我好几次因为力量不足，导致队伍溃散，但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这个鸡妈妈不太行……”

“你能不能走位慢一点，我腿不够长，跑不远……”

“这个鸡妈妈贼会卖鸡仔了……”

听到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我，我不禁笑了。

一次次的游戏，让原本不熟络的我们，瞬间变得友好起来。

从原本一个小女孩跟在我身边，到五六个小朋友一同绕在我身后，听着我讲故事，我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的。

用最有限的时间，创造更多的欢乐，起码，让我爱的人，不再担心我，我因为看到那个积极的我，而感到高兴。

我明显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变重了。

随着时间推移，日暮即将来临。

小小的课室中，一个瘦小的孩子，快速窜入窄小的走廊中，紧跟我身后，对我讲道，“下一次，可得轮到你当老麻鹰了？”

我回了一句话，不仅仅是对着孩子们说的，更是回应他开解的话。

“好啊！希望你不用等太久，就能看到那个充满力量的我。”

★

三月的朝阳，打在高高的国旗上，旗杆被照出了长长的阴影，我在阴影的结束出看到了那位年轻人，他依旧在絮絮叨叨地叮嘱孩子们。

临行之际，我又一次回到学校。

孩子们问我，还记得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吗？我说我记得，但他们似乎不信，随后我们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哨子声。

我就着哨声说:“老鹰捉小鸡。等我回来，看看谁是那只倒霉的小鸡崽。”

他们无言，相顾而笑。

随后，我跟随他的脚步，走到了学校门口的那棵正在抽芽的梧桐树下，看着远方，前路漫漫，眼中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坚定。

“想好了？”

“是的，或许，答案就藏在这长长的人生里。”

我把他曾经送我的日记还给他了，那里记录了我这段时间唯一记起的事情，那是一个来自少年时期的梦。

记得那时的异想天开，幻想要去看遍祖国的河山，结果一个意外，让我把这个行程往后推了好久好久，不过，现在记得了，所以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