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淳于复牵着马缰走出后院,来到宽敞街道,在前坐驾马车。嘴里叨咕几句后,突然发出一阵朗朗笑声。
李妈妈掀起车帘,好奇地问:“相公在笑什么?”淳于复笑说:“后生家崽,这几个字挺有意思的。”李妈妈乐呵呵说:“大夫叫你后生家崽,我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淳于复问她:“李妈妈,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含义?”李妈妈嘴里嘀咕:“后生家崽,不会是说后娘养的吧!”
淳于复指说:“这不可能。听你这么一说,都快变成骂人的话了。”李妈妈捂嘴欢笑。
雪倩笑说:“后生家崽,这不就是在说后辈年轻人?”淳于复发笑:“欧阳大夫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一听他说出这句话来,就忍不住想笑。”
李妈妈乐呵呵说:“你们南方人说话,就是这么有趣。”淳于复笑着回答:“我是南方人,不过我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个说法。”
李妈妈说:“这欧阳大夫是位老好人了。我们在此居住这么久,他从没半句怨言,日常总是气定神闲,从不慌乱。这见过大世面的人,修养就是高人一等。我真心祝他能活两百岁。”雪倩点头微笑着说:“我也这么认为。”
淳于复说:“大家都这么说,足以证明欧阳大夫是位真活佛。他的品行,人一辈子也学不完。”李妈妈说:“好人定有好报。”三人一路说着欢声笑语,车马缓缓走在街上。
三人慢悠悠行驶数日路程后,来到那座碧云谷屋宅门口。此刻已是申酉交时,天空逐渐变得昏暗。屋子檐下点着几个大红灯笼,地面满是鞭炮纸屑。李妈妈看得惊喜,先下车来,快步进屋里去打量一番。屋内点着几支满堂红,角落里放置一些熏香。此屋共有两层,有楼道相连。一楼设有大堂、客厅、厨房、卧室、储物室、浴房、东侧等,桌椅家具一应俱全。
屋子总有七个房间,修得牢固宽敞。前院扎着篱笆围栏,地面铺着整齐麻石。后院有口深井,有个养鱼小池,也有篱笆围栏。地面铺着砖石,栽种一些薰草花药,防止蛇虫靠近。左边是个大柴房,右边是个养马棚。屋后一片巍峨山崖,屋前一片平坦茂林,环境清新自然,惹人喜欢。屋宅总占地总有半亩之多。
李妈妈见屋子宽敞,心中甚为欢爱。房间里,两个发髻女孩嬉笑着声,正在铺放床被,用戏竹穿挂蚊帐。那厨房里,也有一个女孩在厨房切肉剁菜。火炉上烧着一锅米饭,锅瓢碗筷等物,都已挂搭齐整。好似早有人入住过了一般。
李妈妈上下里外都走看一遍,嘴里夸爱不已。
淳于复把雪倩抱入大堂左边一个房间里,放置在软床上。先去把马车卸了,将马牵入棚子里对付水料,再把车厢推入柴房里去。
他脚步刚走回大堂,见那工头毛大走进屋来,环顾几眼屋子,笑着指问:“老弟,这座屋宅我设计得如何?你交代的事,我都已经办妥了,就等着你们过来验房入住。”
淳于复都没来得及走看一遍,见李妈妈走下楼来,满脸都是笑容,显然是很满意,便也点头道好,就从包裹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来作酬谢。毛工头挥手拒绝:“我这还有十几两剩银,特来与你做账本结算的,如何还敢这样贪钱?被他人知晓,非说闲话不可。”
淳于复笑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做结算。剩余的钱,都是犒劳你的。”毛工头十分惊喜,收了余银,嘴里没口子称赞。那三个小女孩忙碌过后,也都来大堂里站着。
淳于复满面笑容,从怀里掏出三个小银,逐一分发,把手摸着一个丫头笑说:“你们都是乖孩子,都辛苦了,这是你们应得的赏钱。拿回去交给父母,明日拉去街上买几件新衣裳穿。”
三个女孩欢喜作揖:“多谢哥哥赏赐。床都已经铺好了,饭也煮好了,肉和菜也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下厨。”淳于复微笑着说:“真是乖巧懂事。”
那小女孩笑眯眯说:“哥哥以后有事,可以叫我们来做。我叫小燕,她叫小梦,她是小华。”淳于复点头笑说:“好好,都是乖孩子。哥哥有事再叫你们过来帮忙。天色晚了,先回去吧!”那三个小女孩拿了赏银,欢笑着奔回村里去了。
李妈妈问:“这位大哥,不知柴米油盐,日常往哪去买?”毛大出门指着左边不远处一个村庄:“只需要往南走三里地,那有一个热闹集市,名叫江头镇。日常生活用品,都能去那买到。”李妈妈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毛大呵呵一笑,拜辞两人后,出门走了。淳于复送走几步,返身回去房间看望雪倩。李妈妈精神一振,忙着在厨房里烧煮佳肴。
雪倩问他:“淳于大哥,你觉得这里环境如何?”淳于复点头:“这里山水清秀,静谧自然,很适合修心养性。”雪倩笑说:“我的本意也是如此。”淳于复起身:“我去厨房烧菜。”雪倩好奇地问:“你会烧菜?怕不烧糊了吧!”
淳于复发笑:“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伤情痊愈。如果不学做饭烧菜,那我以后就得吃软饭了。”雪倩扑哧一声:“软饭也可以硬吃嘛!”
淳于复欢笑几声,走去厨房跟着李妈妈学习厨艺。雪倩满面愉悦,拿出一本长篇小说来看。
却说双刀门中,雪青荣自从在那济世堂内看望过了女儿雪倩,本欲带她回来养伤,却经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劝说,因此只能答应让她去尝试劝导蝮蛇,使他回心转意,弃恶从善。此时父女已有数月不曾见面,雪青荣心中颇为思念。几番欲往金陵城去探望,却又数次收到女儿书信劝阻,内心变得犹豫不决,满面烦闷不堪。
当日清晨,雪青荣来到书房里,观看女儿以前创作下的书画。睹物思人后,便坐在案前,拨动一张柳木琴弦,弹奏一曲琴声。
钱大通与师弟们坐在兵器房里整理刀剑器械,忽然听到琴声后,一齐涌进书房里来查看。却见是师父在那弹琴自赏,嘴里都发笑。雪青荣抚平琴弦,问说:“你们不去好好整理刀剑,都跑来看我干什么?”
钱大通把手挥退众人,近前笑说:“我们听到书房里有琴声,还以为是师妹回来了,所以就来看看情况。师父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会弹奏琴曲?”雪青荣说:“谁说男人就不会弹了琴?君子六艺,里面就有琴棋书画,是你不懂而已。”
钱大通说:“师父可没教我学过这些。”雪青荣说:“你学这个干嘛!想做一个斯文人吗?”钱大通挥手:“我哪里像个斯文人,一介武夫而已。”雪青荣说:“那不就对了?你又学不了斯文,光学弹琴又有什么用?”钱大通笑说:“学多几样才艺,那总归是件好事情。”
雪青荣停下手来,闷声忧虑:“也不知道我那倩儿怎么样了?”钱大通扬着手说:“没事,师妹早晚会好起来的。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师父都已经选择相信那蝮蛇了,又何必如此放心不下?”
雪青荣叹说:“大通,你现在还没做父亲,不知道为人父母心。等你当爹以后,就知道什么叫作还儿女债了。”
钱大通突然眉头一皱,拍着额门叫苦:“瞧我这个记性,今天是我岳母五十寿辰。那我得告个假,要出城去吃一天酒席。”雪青荣准允挥手,钱大通即刻返身退走。
时至晌午,雪青荣与众弟子吃着饭菜,眼神却心不在焉。吴小鹏见师父魂游天外,就把话来问:“师父又在想念小师妹了?”雪青荣叹说:“自从倩儿离开我的身边以后,这日子就过得烦躁不安。”吴小鹏劝慰:“师父不必烦恼,师妹虽然不在武馆,不是还有我们陪着你吗?”雪青荣轻笑地说:“你们又不是倩儿,没个轻重缓急。女儿对父亲有多重要,你们知道吗?”
有个门徒苗成说话:“听说师妹一家……”他话刚迸出口,立刻发觉言语歪了,便掌了自个两嘴,改口另说:“我听说师妹最近住到一座碧云谷去了,就在那瓜洲渡口附近山谷。师父要是想念师妹,可以去那里探望。”
雪青荣惊奇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苗成说:“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住在那个村子。上次他去我家拜访,偶然提起过这件奇事。说是那儿新建一座屋宅,来了一男二女,出手十分阔绰。我便好奇勘问,他又对我详细说了相貌特征,那不正是师妹三人?”
雪青荣嘴里嘀咕:“碧云谷,我记得以前曾带倩儿去过那个地方,这丫头却说喜欢那里的环境。”苗成说:“如果师父还不放心,我可以先去那个毛家村探看一遭,这样就一清二楚了。”
雪青荣说:“我这几天浑身难耐,正想去碧云谷看望倩儿,顺便瞧瞧那个蝮蛇究竟在耍什么花样。”吴小鹏说:“我陪师父一同前往。武馆里有大师兄看着,不会出错。”雪青荣默默应允。
数日后,雪青荣在书房里为女儿收拾一些琴棋书画、纸砚笔墨。嘱咐钱大通坐镇武馆,准备一些换用行李,牵来两匹坐骑,赶往江南山林。翌日清晨,师徒来到长江边港,乘船渡过对岸,来到一条山林路上。
二人向着前方山谷道路驶去。时近晌午,吴小鹏肚腹里突然泛起一阵咕嘟声,便拿着一个羊皮囊来灌。雪青荣回头问他:“肚子饿了?”吴小鹏说:“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师父可真能忍受。”雪青荣说:“忍受什么?”
吴小鹏笑说:“我猜师父肚子也饿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雪青荣指说:“臭小子,在那胡言乱语。”吴小鹏说:“咱们得加快速度,不然午饭都赶不上了。”雪青荣把鞭一挥,奔前而去。
屋宅大堂里,李妈妈摆了几道佳肴,上一壶酒,正要去后院叫唤相公吃饭。突然听到前院马蹄声响,出去一看,却见雪青荣师徒走马到来,面上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先走去后院,对相公通报这事。淳于复正在小炉边熬药,听得脸色惊变。犹豫片刻后,决定走去前院相迎。
师徒二人策马走进院子,打量这座屋宅景象。淳于复快步走出堂门,慌忙跪膝在马前告罪:“蝮蛇叩拜师叔。”
雪青荣虽然早听说了蝮蛇之名,那夜在山神庙也曾当面被他所伤,却始终不曾见其庐山真面目。当下又见他跪低着头,始终看不见脸,便用鞭指说:“抬起头来。”淳于复不敢违逆,就抬着头看他。
雪青荣见他相貌英武,身躯壮实,颇有英雄气概,心中便先有了三分谅解。他盯看蝮蛇片刻后,嘴里恨了一声:“你个畜生,还有脸来叫我师叔?”淳于复低着头说:“蝮蛇罪孽深重,无可辩驳,今日任凭师叔责罚。”
雪青荣怒从心起,待要严厉训斥一番,却听雪倩在房间里兴奋叫喊:“爹爹,是你来啦!”雪青荣听得面色欣喜,连忙翻身下马,走来面前指责:“回头我再找你算帐。”就快步走进屋去。
吴小鹏也不好去说那些愤言怒语,下马扶起他来,一并走进屋子。
雪青荣来到房间,见了女儿面,急切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双手询问:“倩儿,你可想死爹了。你现在伤势如何,身体是否疼痛?”雪倩摇着头说:“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已经不痛了。”雪青荣苦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吗?一定是在默默承受痛苦,一心为了那个蝮蛇开脱罪责。”
雪倩撒娇摇晃:“爹爹,看在女儿的面上,您千万不能再为难淳于大哥。”雪青荣说:“你还叫起淳于大哥来了。他没胁迫你吧!日常被他欺辱了没有?”雪倩说:“他对女儿相敬如宾,遵礼守节,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女儿已经说服了他,您就不要再去翻说旧账了。”
雪青荣怒声:“我好端端一个女儿,却被他给害成这样。我没拔刀打他一顿,就算是很克制了,还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雪倩苦脸:“爹爹,女儿求您一场,千万不可怒火相向,不然女儿可就要埋怨你了。”雪青荣摆着手说:“好好,都依着你。爹爹真是被你给吓怕了。”
淳于复走进房间,又跪地请罪。雪青荣冷眼看他:“起来。要不是看在倩儿的份上,老夫今日一定饶不了你。”淳于复把头低着,默不作声。
雪倩岔开话题:“爹爹,你与二师哥都吃饭了吗?”雪青荣说:“爹为了来这看你,走了半天山路,哪里还顾得上吃饭。”雪倩指说:“那正好赶上了。淳于大哥,请你陪我父亲多喝几杯,他最能喝酒了。”淳于复拂着手说:“晚辈已经准备好了杏花村,只等师叔大驾光临。”
雪青荣脸色冷笑。雪倩见状,便又撒娇。
雪青荣摆着手说:“好好,爹去喝酒吃饭,省得你不放心。”雪倩笑说:“这还差不多。”
雪青荣走出房门来,坐在大堂桌上。淳于复给二人倒上酒来,李妈妈端来三碗米饭。吴小鹏难忍饥饿,即刻大口吞食起来。
雪青荣喝一杯酒,吃几口菜,停下筷子来问:“蝮蛇,你打算怎样医好我的倩儿?”淳于复说:“回禀师叔,据那欧阳大夫说,雪山金莲这种药材,对倩儿的伤势大有帮助。”
雪青荣嘴里冷笑着说:“我叫倩儿,你也要跟着乱叫?”淳于复低着头说:“晚辈失言。”
雪青荣说:“那你现在找了多少雪莲?”淳于复说:“晚辈无能,只找到了三株。”雪青荣也知此药不易寻找,嘴里闷叹着声。
淳于复说:“晚辈这几日正要前往京城寻找。如果京城里找不到,我便往大雪山去。不论如何,一定要找回来。”雪青荣说:“有心就好。蝮蛇是不是你的真名?”淳于复说:“晚辈复姓淳于,单个复字。”
雪青荣说:“我听说你之前上门杀害杭州员外王蒙业,结果闹得全城通缉,这是真事?”淳于复默默点头。雪青荣冷眼看他:“那王员外是位仁慈善人,二十多年来,都在城里布善施德,救人急难。那到底是什么人,雇佣你去谋害他?”淳于复说:“没人雇佣,是我去要杀他。”雪青荣说:“为何?”
淳于复说:“二十多年前,他是一个绿林大盗,在江西峡谷杀人越货,当面杀了我的父母,所以我一定要杀他复仇。”
雪青荣听到这个缘故,心中一怔。沉思许久后,又问:“那扬州城周大善人,难道也是一样?”淳于复说:“此人是个拐卖人贩,人前假善之名,背后却罪恶滔天。”
雪青荣唏嘘一声,点着头说:“真相竟然会是这样,这倒出乎我的预料。”吴小鹏问他:“既然如此,那你事后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早与人解释清楚,那不就没事了?何必要把罪责一个人扛着?”淳于复说:“谁会愿意相信一个杀手的话?”
雪青荣说:“那么夜袭双刀门,这是姜孟生对你下的命令?”淳于复点头:“这是一场乌龙事件。师父派人来取消这个命令的时候,我却已经来不及了。”雪青荣说:“他对你说过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吗?”淳于复摇头不知。
雪青荣说:“我们同出师门,他是大师兄,可他为人凶狠残忍,恩怨必报。我那恩师知道他的秉性如此,所以不敢委他以重任。他离开双刀门后,却在暗中创立了魅影山庄,到处训养孤儿与亡命之徒,把你们训练成了职业杀手。等你们艺成之后,他便可遣派你们去兴风作浪,满足他那称霸江湖的欲望。”淳于复静静听闻。
雪青荣见他脖子上有道刺青,便指问:“这是罪犯迭配的刑罚,莫非你以前被充过配军?”淳于复说:“十六岁那年,我手戮一个仇人之后,所以被刺了一道黥刑。”雪青荣说:“你当时被官府给捉了?”
淳于复说:“我提着人头去官府自首,承认一切罪责,结果被发配到了雁门关充军。第二年,遇上永乐皇帝御驾亲征,大赦牢城营犯人。我被赦免其中,调往漠北前线打战。因为我拼命作战,获得一些军功,于是换来一纸赦书。”雪青荣说:“好不容易有了赦书,那你后来怎么又去做了杀手?”
淳于复苦笑着说:“我已经回不去了,除了混迹江湖,我不知道还能去哪!”
雪青荣听罢他述说一场人生来历,蓦然间发觉他并不那么可恨,只是一个可怜虫罢了。不禁感慨万千:“贤侄,你这人长得彪悍,秉性也不坏,只是缺少自己的想法,很容易被人唆使利用。你得好好反省一下,及早纠正过来。只有放下屠刀,你下半辈子才能过得安稳自在。你说对吗?”淳于复拱手致谢:“多谢师叔教诲。”
雪青荣说:“记住就好。来吧!我们先吃完饭再说,别把饭菜搁凉了。”淳于复说:“师叔先请。”雪青荣说:“这是在你家里,你还客气什么?”淳于复把酒来敬二人。李妈妈见他们终于能够同桌共饮,相互心平气和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肚腹。
众人吃罢午饭,把茶来饮,聊说一些生平经历事宜。李妈妈在楼上安排两个客房,照顾雪老爷子寝睡午觉。
淳于复见厨房里缺少野味肉食,屋后便是大片崇山峻岭,树林广袤,里面有的是猎物。便去毛工头家里借来弓箭、猎叉,一个蛇皮口袋。吴小鹏生性好动,最爱巡山打猎之事。二人便一同挎弓奔入山林。寻不多时,窥见三只山鸡正在灌草丛里觅食。
吴小鹏先来搭弓射箭,却一连数箭不中,把山鸡惊吓走了,急得他满腹牢骚。淳于复疾步赶上,眼明手快,一连三箭射中。吴小鹏暗暗夸赞,把三只山鸡装入袋子。
二人又往左右寻觅一刻,撞见一只野兔正在灌草丛里蹦跶。淳于复即刻取箭上弦,一箭便射翻了。
吴小鹏奔去捉着兔耳,喝彩一声:“复兄箭法真是不错,开弓四箭,射中一只肥兔,三只肥鸡,我今夜可以大饱口福了。”
淳于复欢笑几声,收了弓箭。吴小鹏疑问:“复兄箭术这么好,干嘛不多打一些猎物回去?”淳于复说:“来日方长,慢点也无妨。”
吴小鹏指说:“我明白了。你是怕照这么打下去,很快就把猎物都打没了吧!”淳于复笑说:“我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想细水长流罢了。”
吴小鹏说:“看来我以后得多练练箭术,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跑进山林来索取。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去镇上货卖。”淳于复笑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二人收拾一番猎器后,返身下山而去。
回到屋宅后,淳于复把猎器交还主家,回赠给他一只山鸡。毛工头见二人进山不过半个时辰,便打来了山鸡与野兔。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还是箭术佳。
李妈妈等人把野味洗剥干净,满满煮上一桌晚餐。吴小鹏闻着鱼肉香气,馋得饥肠辘辘,嘴里笑说:“人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有本事的人,在哪都不会饿着肚子。”淳于复说:“碧云谷地处偏僻,没有上等佳肴。招待不周,还请师叔勿罪。”
雪青荣夹着一块兔肉嚼吃,频频点头夸赞:“不错,这新鲜的野味,吃着就是过瘾。再有好酒把着,大鱼大肉,这可真算得上是逍遥盛宴了。”李妈妈笑问:“大哥,小妹这北方厨艺还行吧!”
雪青荣竖着大拇指夸赞:“不错,不错。色香辣味俱全,大妹子下厨是把好手。看来老哥以后得多来几趟,趁些好酒好肉。”李妈妈拍手笑说:“合着大家的胃口就好。”
雪青荣见众人都站在桌边看,一连摆着手说:“你们别只顾看我,坐下喝酒吃菜。”四人欢笑凑坐一桌,相互痛饮好酒菜。
不日清晨,众人吃罢早饭。淳于复与吴小鹏带上弓箭猎器,又奔入山林去打猎了。李妈妈也挎着一个竹篮,走去那江头镇购买厨房料酱。
那房间里,父女坐在床上谈心私语。雪倩动问:“爹爹,这些日相处下来,你觉得淳于复是个什么样的人?”雪青荣轻笑地说:“还行。挺有本事的壮汉。会骑射,好武艺。日常生活当中,他不会饿着肚子。”
雪倩说:“那他做人方面如何?”雪青荣叹说:“如果他当初能够遇上良人教导,自然就不会去走上邪路。一个人的命运走向,多半身不由己。”雪倩说:“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一切都是不可提前预知。”雪青荣说:“倩儿,这长期以往,你们又是孤男寡女。他一个阳刚壮汉,不会对你怀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雪倩睁着怪眼,耸眉埋怨:“爹爹,你不能这样胡思乱想。那天他从京城回来之后,我曾与他推心置腹,已经看透了他的本性。他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以他那副倔硬脾气,连死都不害怕,又怎么可能去做那些蝇营苟且之事呢!”
雪青荣挥手发笑:“可能是爹多虑了。不过你想想看,他是个未婚之人,现在又正是青壮之年,难免气性冲动。你一个女孩子,总是和他住在一起。你们既非亲人关系,又无名份类属,总会授人以柄,被人说三道四。”雪倩轻叹:“他为了给我医治,又何尝不是在默默付出?如果我痊愈了,对他来说,这不也是一种解脱?”
雪青荣说:“倩儿,看来你真的改变了他,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雪倩轻笑地说:“若能挽救一个人的灵魂,使他悬崖勒马,从善如流,那我也就不算白活一场。”雪青荣仰面叹笑:“但愿天佑我的女儿,能够早日康复。”雪倩抱着父亲蹭昵微笑。
师徒在碧云谷连住七日后,决定返回武馆。当天吃罢一顿丰盛午宴,雪青荣收拾过了行李,走去房间与女儿告别。吴小鹏牵着马匹在院内等候。淳于复与李妈妈站在门口送辞。
临别之际,雪青荣紧紧拥抱这个独生女儿,彼此依依不舍。雪青荣苦笑着说:“倩儿,爹爹今天要回扬州去了。蝮蛇这人,是个血性汉子,有情有义,想来他也不会亏负了你。如果你想念爹爹了,就托人来送信,爹爹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看你。”雪倩伤感流泪:“父亲,女儿不孝,伤病在身,不能陪伴在您的左右,请您一定要原谅女儿。”雪青荣说:“我都知道。你这孩子,永远都是那么心肠柔软。”雪倩苦笑着说:“自古女儿多像爹嘛!”
雪青荣把淳于复唤进房内,耐心劝解:“贤侄,师叔看在倩儿的面上,以往的事也就不再重提了。临走之前,师叔送你一句良言:大丈夫为人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个良心。倩儿或许很快就能好转,又或许会迁延日久。不论结果怎样,你都要好好待她。如果你觉得累了,不愿意再照顾倩儿,那就来扬州通报一声,让我把倩儿接回家去。就当是个父亲在求你一场,你看好吗?”
淳于复心酸难过,跪地叩首伏罪:“蝮蛇有罪,万死难辞其咎。”雪青荣扶起他来:“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都要保重。”雪倩哭泣:“爹爹,女儿不孝,您多保重。”
雪青荣脸色伤感,一脸唏嘘无奈。他把手拍着蝮蛇肩膀,转身走出房门,与李妈妈拱手辞别后,上马奔走了去。淳于复看着雪倩伤心哭泣,便坐在床边安慰着她。
雪青荣奔马一阵后,驻停在山林里,望着天空止泪。吴小鹏轻声询问:“师父,您还在伤心难过?”雪青荣撇他一眼:“知道还问?”吴小鹏哀叹着说:“我也是万分难过。”
雪青荣看他哂笑:“那是我的女儿,你却故作难受,能骗得了人吗?”吴小鹏说:“那也是我的小师妹啊!之前为了寻找倩儿,我可没少费心出力。师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雪青荣摆手轻笑地说:“好好,你也难过,咱们都很难过。”吴小鹏嬉笑一声,师徒快马奔回扬州去了。毕竟雪倩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