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地吹,树叶摇晃不停地合唱一首森林狂想曲,墨黑的天色闪过一道白光,白昼短暂的存在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惊的鸟儿一哄而散。
刘耀文一面感受着身前的冰冷凉意,一面从手上堆积的温热粘腻感中感触到那已经干涸的大部分皮肤。
热意灼烫了他的皮肤,烫的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胸膛里狂跳着的心脏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已经结了血壳的嘴唇又再度被他咬开。
张真源使劲挥动着双手,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
“我们在这里!”
“马哥!贺儿!”
听到几声回应的少年们确信这一切都不是梦,身旁冷风急速掠过他们的脸颊,跑着跑着却碍于眼前的小溪不得不停住步伐。
几个人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森林,隐约间几个黑影正在靠近他们。
刘耀文睫毛轻颤,透过密集的树干间隙看到不远处亮起的一个个刺眼光点。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心里喃喃道:
姝姝姐,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他们的身影在灯光照耀下渐渐变得清晰,刘耀文一身白衣上满是泥土,张真源精致的发型此时也凌乱不堪,很难让人想象他们在这迷失的两个小时里经历了什么。
望着溪对面熟悉的面孔,张真源脸上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紧接着嘴角又不受控制地向下抽动,表情瞬间变得委屈。
少年们见到他们平安无事的出现,终于重重松了口气,贺峻霖一直靠着担忧支撑起的勇气眨眼间消散,连忙紧挨着马嘉祺的手臂抵御内心的恐惧感。
严浩翔刚扬起笑容,还没等高兴,就又看到刘耀文背后的沈姝,心里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不等他们发问,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刘耀文看到几个哥哥们心里防线瞬间崩塌,无尽的悲伤笼罩着他。
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向下流,他耸肩用右肩膀擦拭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走。
“怎么了?!”
看到两个弟弟都委屈地流眼泪,丁程鑫焦急地跑向前,一脚踩进小溪里。
冰凉的溪水打湿裤脚,裤子染上一大片深色湿漉漉贴在腿上。
王佳明大惊失色:“你们别!”
其他少年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全都淌着水流跑向溪对面。
王佳明:“危险啊…”
小鸟终于归于巢穴。
看着大家靠近,少年身子颤栗,急促呼吸着挤出几个字眼:
“丁哥…姝姝姐…”
“怎么回事?”丁程鑫心疼地伸手擦了擦刘耀文的眼泪,原本满心的怒火却在看到他们的眼泪后化为心疼,责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宋亚轩伸手搭在了刘耀文的手臂上,真正见到面时思念全都化作无声,他轻轻咬住口腔内柔软的唇肉,扭头在黑暗中擦了擦眼角。
大家团团围住他们,张真源扑进贺峻霖和严浩翔的怀里,严浩翔眼里泪光闪闪,声音哽咽:
“你们怎么敢的啊,说都不说就往这里面跑,多危险啊。”
贺峻霖也拍了拍他的背:“就是啊,我们都急死了。”
人在极度悲伤时是说不出话的,刘耀文看着哥哥们的脸,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表情痛苦地张着嘴,喉咙里传出大口呼吸的噗嗤声。
马嘉祺立马发现不对劲,开口问道:
“你怎么背着姝姝姐?”
他举着手机的手往下移,从沈姝苍白的脸色一直到斑驳血迹的袖管。
手狠狠一颤,马嘉祺大惊失色:“怎么弄的?!”
余初一路上已经哭累了,现在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面露急色,终于插上话:
“姝姝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快把她送去医院!”
“什么?!!”
“滚下来了?!”
贺峻霖震惊抬起头,顾不上叙重逢的喜悦,连忙和张真源严浩翔大步走来。
在看到沈姝背后大片黑红血迹时,所有人心狠狠一跳。
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
妖冶诡异的红绽放在极致的黑中,耳边模模糊糊吵闹一片,沈姝想要睁开眼,可就像是千斤重般怎么都睁不开。
身体晃晃悠悠的,她能感受到背后有东西在不断流出,带着全身的温暖一点点抽离出身体。
她这是要死了吗?原来临近死亡的时候不会有走马观花的回忆,而是静静在无尽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趋于安静,沈姝的意识也随着声音的消失慢慢变得模糊。
在她听起来短短几分钟的吵闹,实际上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看着沈姝被救援团队带走,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人,刘耀文仍然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变,无论身边兄弟们怎么劝,他都像是丢了魂般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满手的鲜血在灯光下红的刺眼,它顺着颤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朵海棠。
就是这双手,在他背着姝姝姐寻找出口的时候,血液顺着她的脊背一直流一直流,流过腰部,流过大腿,流到他的手上。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手上的鲜血也越积越多,干涸的,湿润的,冰冷的,炙热的,都在不断告诉着他这些血从何而来。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流这么多血的。
纵使它带来的是滔天的恐惧,刘耀文也不敢松开手,他紧紧抓着的,是希望,是渴求,是罪责。
“刘耀文…”宋亚轩按住他振动不停的双手,抿了抿唇轻声道:“走吧。”
刘耀文瞳孔失去了聚焦,朝气蓬勃的脸被苍白蒙上一层阴霾,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马嘉祺走到他身边,温声劝道:“先回去吧,明天再去医院看姝姝姐。”
严浩翔也说道:“是啊,姝姝姐会没事的。”
他们回来后才听张真源讲述了整个迷路的经过,知道沈姝是因为救刘耀文才摔下坡之后心里顿时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自责。
“耀文…”丁程鑫悄悄走到刘耀文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后来的祁芸珍打断。
丁程鑫看了她一眼,给她让出位置,女人黑着脸肃立威严,顺着刘耀文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语气平静:
“在这站着有什么用,光用脑袋自责后悔一下,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一切都没发生过?”
刘耀文垂落在腿边的手捏成拳,皮肤因为被大力挤压变成了白色。
祁芸珍抱着手臂冷笑:“连森林都敢闯,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是不是被公司保护的太好了,连点基本的常识都忘记了?现在好了,闹出事了才知道害怕,人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拍摄也要因为你们耽搁一天。”
心中有根弦“啪”的一下就断开,刘耀文被她说的脸上瞬间火辣辣一片。
迎着其他少年震惊的目光,祁芸珍说完这些话转身就走:
“明天跟我一起去医院,自己先好好想想吧,到底是要继续在这里站着,还是赶紧想办法补救一下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不是你们捅出的破篓子都永远有公司替你们擦屁股。”
这话不止是对刘耀文一人说的,同时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祁芸珍希望他们能明白,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护他们,成长的道路上终究靠的是自己。
“…”
少年垂下眼眸,眼泪重重砸在地上,奔波了一天的疲惫感疯狂窜涌,从早到晚他只吃了一顿早饭,微弱的热量早已支撑不住身体。
是啊,他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仗着姝姝姐对他们的宠溺,肆无忌惮地无视她的警告和劝说,明知道会有危险却还是依然往里闯。
他的心里总是下意识认为无论发生什么姝姝姐都能保护他们,可是却也忘记了,每一次的保护,不过是她一人替他们挡下那些伤害,以前总是被忘记的那些伤,现在全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心头。
被扇巴掌,被辱骂,被打…虽然每一次结局都看起来大快人心,但是那过程又何尝不是崎岖的呢?
少年们都沉默了,明亮的灯火下风声清晰可见,陈昕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疼却又不敢上前。
祁芸珍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走吧,让他们自己解决。”
刘耀文软下身子来才发现一直僵硬的肌肉痛的可怕,他艰难直起腿,身形踉跄,被身旁的贺峻霖扶住。
“没事吧?”
“没事。”刘耀文倔强地抿紧唇角,狠狠抹了把眼泪。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