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的眼停留在那双折扇上,整张脸似乎在忍耐什么。
他毫不留情地将折扇从伶韫手里夺过来,还捎带在伶韫的衣裳上擦了擦,尽管没啥用处。
刘赢在一旁都快笑得喘不过气,捧着肚子笑出眼泪。
“伶捕快,你不知道你家大人,有洁癖吗?你倒好,还敢拿他的折扇,他没动手都算好的。笑死本爷了。”
伶韫咽了口唾沫,怯怯地打算低头认错,话未出口,就被那双恶毒的嘴打回去。
“伶捕快可知,不问自取,是为盗?”
伶韫哪里忍得下去,从小到大,连她的皇兄都不敢这么说她,可梁煜竟接二连三地凶她,如何能忍!她气势汹汹地吼道。
“喂,梁煜,明明是你,自己将如此宝贵的东西放在这里,我不过是拿你扇子为你扇风,你竟一点也不领情!”
梁煜一心都放在折扇上,望着那上面的青墨水画,情不自禁地攥紧它。
他目光如炬,缓缓吐出几字。
“没想到,伶捕快竟敢直呼本官名讳了,好得很!”
他丝毫不顾及伶韫幼小的心灵,话说完就走进梁府。
刘赢这才猫过来,瞧着快被气哭的伶韫,心生怜爱。
“你啊,动什么都行,却偏偏动了他的折扇。”
伶韫吸了下鼻子,委屈巴巴地不肯应话。
“你可知,那折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你可看见那上面的牡丹了?那是他满家被屠的那夜,他母亲的血溅上去的,是不是格外的红?也难怪,他那么生气,却只是说了你几句。”
伶韫听到这里,气自是消了大半,怪不得,他出门从不带那把扇子,自己只当他是忘了,原来,他是故意的,这样做,只是不想让他的母亲看到任何血腥的场面罢了。
“刘大哥,对不起,我并不知,那把扇子的渊源,可是你又怎会知道?”
“哎,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山人自有妙计,无论是谁,只要我想查,他的过去也好,身份也好,自是可以查到的。”
伶韫心一颤,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可不想暴露在梁煜跟前,毕竟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说于他。而且,她的母后至今下落不明,沿途总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身份一事,马虎不得。
“刘大哥,我可是个小小捕快,还稍微会一点验尸技术罢了,我这身份可比白纸还要白,你就不用浪费精力了,对吧?”
刘赢居高临下地瞥了下眼前女扮男装,却瘦骨嶙峋的女子,直接给了一个白眼。
“伶大捕快,查来查去,你不就是个小小捕快?查你,还浪费本小爷的人脉呢。”
人脉二字,让伶韫的心里即时翻江倒海。
刘赢,他会不会才是那个皇兄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若他真是江湖之人,为何连西域的曼陀罗都没认出来?
刘赢看着伶韫站在那发呆,在她眼睛不到一公分处不停地挥手。
“喂,你站在那不怕石化吗?太阳都要晒死我,小爷不跟你说了,你爱在那站着就站吧。”
进到大堂后,宋清荷已沏好茶,静等佳音。不过,看着坐在自己位子上沉默不言的众人,再看看坐在凳子上不安分的伶韫,聪明如她,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伶韫,你再动,凳子都要被你坐碎了。”
伶韫只好乖乖坐好,还时不时地偷瞄梁煜。
她的脑海里,有一黑一白的小人开始打架。
小黑人凶神恶煞地说:你可是公主殿下,不要面子的嘛?难不成往后每次,你都要主动去低头吗?
小白人可怜兮兮地说:公主殿下又怎么了?错了就是错了,这次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不问自取,就是盗啊,人家梁煜说的没错,你就应该去给人家道歉。
两个小人谁也不服输,在空中打个不停。
一番打斗后,终归是小白人胜出。
伶韫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梁煜,哪怕他的眼一直在看着手中酒杯。
“大人,我不知道折扇对你这样重要,我知错了。”
梁煜停止手中的动作,看着那空中停顿的手,挣扎一刻后,才拿过手帕,细心地擦拭每个纹路,连扇柄都不放过。
“我不怪你,只是恨我自己罢了。”
气氛瞬间被拉到冰点,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满了心事。
宋清荷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
“刘赢,你们今日不是去走访邻居了吗?可查出什么线索?”
被挨了那巴掌后,刘赢一直未敢主动向宋清荷示好,在听到她唤刘赢二字时,夸张地竟从椅子上弹起。
“宋姑娘,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其实宋清荷的气早就消了,她知道,刘赢对她并无恶意。
“当然,我是问你们查案查出什么?”
刘赢侃侃而谈道,“其实也没查到什么,据大娘证词,蝴兰姑娘为人善良,总是笑脸迎人,不过啊,她终是一片好心喂了狗,那些邻居没一个夸她的,甚至在她死后,都恶言相向,挺可怜的女人,还没了丈夫。现在也不过是确定蝴兰姑娘应是被杀的,不过她与其他邻居的关系还有待查验。”
宋清荷感同身受,脸色也变得苍白,她平静道,“原来也是个可怜姑娘,可笑世人总是心狠的,不去关心爱护她们,却对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怀有偏见。”
梁煜:“本官倒是有话还想问问伶捕快,你查验尸体时,可发现有打斗过的伤痕?或是致死的伤痕?”
伶韫摇头,“这正是我奇怪的点,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而且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先自杀再被火烧死的。”
“可是若自杀,她为何要夜深人静时跳舞?这难不成只是她自杀前的一个仪式?还是说她想表达什么?”
“大人,验尸结果现在只能表明,走水时,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有可能,她真的是自杀。”
梁煜却还是觉得有些疑点,他还没有推测出来。
若真如那大娘所言,蝴兰起自杀念头已有多日,她为何迟迟才动手?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怎么会没有中毒迹象?没有一点伤痕?那她是如何死掉的?
还有那个大娘,与蝴兰姑娘的关系真就那么好吗?
那个大娘,起夜时还清醒,一回到屋真能倒头就睡?蝴兰姑娘的房间不足百米处,她当真看不见也闻不见焦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