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31日。
“啊……终于考完了。”曾许抻了个懒腰。
“啊……虽说一塌糊涂就是了。”任涧坐在他旁边,垂头丧气地说。
“这两个月在你身上发生的事很多,想必根本无心学习。”曾许说,“你妈妈应该理解的。”
“她会理解吗?”任涧心悸地说,“往年她最看重的就是我的成绩,这是高三的第一次考试,考成这个样子她肯定会骂死我。”
“别那么悲观,这也说明你以后的进步空间会很大不是?”曾许安慰,“话说,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在我那次自杀以后,她就表现得十分积极,一直在努力挣钱给我治病。”任涧愧疚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越发地觉得考不好是对不起她。”
“你就是太替别人考虑了。”曾许说,“放心吧,你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只是太强势。虽说她会因为你的病而对你小心翼翼,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和她沟通的机会呢?”
任涧点点头,刘恋确实只是无法沟通,但并不是不爱她。
“为了庆祝期中考试结束,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曾许提议。
“你现在真的满脑子就是吃吃吃。”任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好吧,你想吃什么?”
“石锅拌饭。”曾许不假思索。
任涧拍了一下额头。
“晚自习怎么说?”任涧坐到店里的桌椅边,“还去训练吗?”
“当然。”曾许回答,“考试都考完了,当然要肆无忌惮地打球了。”
任涧提醒道:“哦,虽说现在文化成绩没那么重要了,但是别一点都不学。高考还是占比很大的。”
“我知道,以我的水平,你还担心我啊?”曾许半开玩笑,看向任涧,后者的眼神已经瞟向门口。
“您的饭好了。”服务生把两份石锅拌饭递上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工作服,任涧正是被此吸引。
直到服务生走远了,她还是目不转睛。
“想到什么了吗?”曾许拿起勺子把饭拌开。
“现在一看到粉色的东西就想到宋词。”任涧无奈地低下头,也开始拌饭,“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管是人是物,或者说与宋词相不相关,只要看到粉色,脑子里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她。”
“因为潜意识里粉色已经是宋词的代名词了吧。”曾许塞进一口饭,“连葬礼都选择布置成那样,她真是纯真无暇。希望她现在活在童话世界了。”
任涧咬着勺子,低声说:“我总是隐约觉得她还在,和她走过的每一条路,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还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我生活里挥之不去……我一到桂花和葵松的十字路口就想到她,一路过大型商场里也会想到她,连看到任何一只娃娃都会想到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破局了……喂,你是不是用极快的速度吃光了一份饭啊?”
曾许已经把石锅拌饭吃得干干净净,恨不得舔盘子了。
“刚刚失去,谁又何尝不是怀念呢。”曾许擦擦嘴,“我爸刚没的时候我也天天这样,甚至看到一辆白色轿车都心头一紧,以为是他回来了。这种事只能靠时间冲淡吧,让自己忙起来就好了。我这些天所有时间都放在跑步和打球上,只要我不闲下来,我就没有精力去悲伤。”
任涧释然地点点头:“是啊。”
看任涧还有一阵子才吃完,曾许又要了一小份饭,加了些免费的咸菜自顾自吃了起来。任涧惊愕地看着他,不禁感叹:“你现在真能吃。”
“还好吧。”曾许嘴都忙不过来了,“你也知道,我吃得少一个是因为我没钱,一个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现在也戒药了,虽然还是没钱,不过有人资助。”
“哦?”任涧眨眨眼,“你是说我吗?”
“嘁,自作多情哦。”曾许白了白她,“是我的那些亲戚,他们不但说不着急我还钱,让我工作了再还,反而还给了我一些生活费,供我念完高中。”
“这么好啊?”任涧捂着嘴,“大家对你真好,一定是想看到你有出息。”
“哪里的事,我算什么人物,大家能愿意资助我。”曾许苦笑,“都是我爸的缘故吧,他在生前一定有很高的威信,才能让大家如此照顾我这个遗孤。”
听到遗孤这个词,任涧浑身一抖。曾许现在已经完全不认他那个母亲了,与当年坐飞机也要见母亲一面的他完全不同。
不过,这也应该就叫做成长吧。
“对了,考完试了的话,今晚要不要看球赛啊?”任涧提了一嘴,“后天你就比赛了。”
曾许一愣,然后摆摆头:“今天没有森林狼的比赛,我看过了。”
“哟,这么关注啊。”任涧笑笑,“那明天呢?”
“明天有,早上八点。”曾许记得倒是清楚。
“那不行,还在上学呢。”任涧立马否定,“等放学吧,放学你去我家,我给你投电视看。”
“投电视?”曾许惊讶道,“你家的电视能投屏?”
任涧被曾许的激动搞得手足无措,疑惑地说:“怎么,很奇怪吗?”
“不是,因为我家只有大头电视,只能看直播。”曾许耸耸肩,“我特别怀念以前在电视上看直播的时候,现在电视也不转播了,只能用手机看,屏幕又小,又没有感觉。”
任涧一听,更加欣喜了。她主动邀请:“那你更得来了,我陪你看一整场,怎么样?”
“啊?可是放学的话就只有重播了。”曾许可惜道。
“重播不行吗?”任涧皱着眉。
“看重播就知道分数了呀,就知道谁输谁赢了,没有比赛进行时的那种紧张刺激了。”曾许还蛮在乎观感的。
“那你别看!”任涧说,“明天你千万别看手机,到我家我给你投屏,你千万别看啊!不要给自己剧透!”
曾许一怔,想想也挺有趣。
于是,2018年,11月1日。
曾许强忍着没有看比赛结果,一直等到了放学。任涧拉着曾许回到雪松小区,来到家门口。
“你妈不在家吗?”曾许有点紧张。
“在家,那又怎样?”任涧笑笑,“我和她说过了,她欢迎你来。”
“她对我的看法真是改变巨大啊。”曾许悻悻地感叹。
“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任涧刮了一下曾许的鼻子,“无论是你抱我去医院,还是术后陪我恢复,她都看在眼里的。”
曾许一想起刘恋在病房门口偷偷看他的眼神就尴尬得脸红。
任涧打开了门,刘恋就在后面欢迎他们。
“阿姨好。”曾许礼貌地打招呼。
“小许来了。”刘恋把曾许请进屋。
“阿姨,你也叫我小许。”曾许哭笑不得。
“都是孩子嘛,我听任涧说了,她要陪你看电视哈,那你们在客厅,我回去了。”刘恋转身就要走,“桌子上准备了水果,随便吃。”
曾许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在刘恋进门的一瞬间,曾许问:“阿姨,我有个事想和你说……那个,我们这次考试的成绩……可能不是很理想!希望你不要……”
“没关系。”刘恋挥挥手,“我不会说她的。”
曾许松了一口气,目送刘恋关门。
“谢谢你哦。”任涧一边打开手机和电视,一边说。
曾许摇摇头示意没关系,眼睛一直往手机上瞟:“谁赢啦?”
“不知道,不知道,看了就知道了。”任涧一个劲儿的躲,坚持给曾许制造悬念。
“哼,看就看咯。”曾许看着电视上投放了今天森林狼和爵士的比赛,表情都庄重了。
任涧看着他,他是那么的专注。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场比赛,是一个足以改变曾许一生的一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