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到鼓声,快速齐聚中军帐。
帐中,田敦异正皱着眉头,站在沙盘之前,眼睛却看着半空。
众将觉察出今日气氛不对,但也不敢多言,只得立于两侧,各自扶着腰刀,安静地看着田敦异。
田敦异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在大脑中快速计算着对策。
飞虎寨已经发兵前去攻打王徐寨前所,有匪军主力挡在中间,自己也不再可能率领骑兵快速抄其后路。
但单靠穆天卓率领的一千多新军,能不能挡住三千多飞虎寨精兵的攻击,田敦异心里没底。
如果失败,就会白白损失一千新军,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建起来的。
即便成功,也必然是一场血战。
同样,莱州城也不容有失。
他估算了两军距离莱州城的距离和行军速度,匪军会比自己率先到达莱州城。
如果我是匪军将领,到达莱州城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堵住城西的石桥。
这样即便自己回军,他们也能将自己堵在掖水以西。
而如果率领骑兵,向莱州城疾驰,倒是能率先冲进莱州城,和郭占山一起守城。
可即便自己带着两千骑兵全都抢进莱州城,加上郭占山的三千多卫所新兵,守城兵力也不过五千人。
这五千人面对一万五千人的攻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况且,自己被困城中,也无法指挥城外的新军。
而城外的新军没有了骑兵的策应,又能不能给莱州城解围?
好好好,王天福这招真是毒啊。
他根本不在乎这到底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他直接当调虎离山之计应对。
他使出这招,无论自己如何反应,飞虎寨都能从容攻打王徐寨前所。
行,那老子就和你斗一次狠。
你敢把匪军全都集合起来攻打莱州城,老子就敢把他们全都吃了。
大不了我就舍了穆天卓,舍了王徐寨前所的一千新军。
他从半空中收回目光,坚毅地扫视了帐中的诸位将领。
“军情危急,我已得到消息,一万五千匪军正在向莱州城进发,准备攻城。”
“还有三千多飞虎寨精兵,正在向王徐寨前所进发。”
众将闻言,立时大惊,都看向了帐中的沙盘。
“如果莱州有失,我们便没了退路。”
“如果王徐寨前所有失,那穆天卓率领的一千新军恐怕也凶多吉少。”
“而我们已经赶不回去,匪军会比我们率先到达莱州,而后堵住石桥,将我军困在掖水西岸。”
“不过无妨,既然他们敢来,咱们就把这股匪军全部歼灭在莱州城下!”
而后他拿起长杆,指向沙盘上的莱州城。
“莱州城中现在有郭占山统帅的三千卫所兵,只要发动军民一起守城,应该能守住一段时间。”
“王徐寨前所有穆天卓统帅的一千新军,应该也不会那么快被飞虎寨攻破。”
“如今我军中有六千余新军和两千余卫所军。”
“当务之急,就是将这八千余人尽快带到掖水东岸。”
“而当下唯一能让我军快速渡河之处,便是这里。”
田敦异将长杆指向莱州城北方,掖水之上的一座木桥。
“东庄桥。”
“我军必须立刻抢占此桥,快速渡河,在野战中击败匪军,否则莱州城必危。”
“如今已没有时间议论,我直接下达军令,违令者斩!”
“李彦召!”
“末将在!”
“立刻派塘骑疾驰莱州城,将敌军来袭消息告知郭占山,让他快速组织军民守城。”
“城在人在,如果丢城,立斩不饶!”
“另外,你带领朱雀营骑兵,立刻赶赴东庄桥,抢在匪军前面,攻占此桥。”
“你务必守住桥头,不容有失,如若有失,提头来见!”
“得令!”
李彦召转身跑出了大帐,开始集合兵马。
“王汉!”
“末将在!”
“速速点起中垒营骑兵,随我赶赴东庄桥,支援李彦召。”
“得令!”
“赵骏,杜通,梁宏!”
“末将在!”
“率青龙营和白虎营步军随后跟上,午时之前,必须赶到东庄桥,快速过桥。”
“得令!”
“于道鹏!”
“末将在!”
“率领玄武营炮兵,急行军,申时必须赶到东庄桥。”
“得令!”
“宋子谦!”
“末将在!”
“传令辎重营,立刻拔营,赶赴东庄桥,申时末必须赶到。”
“得令!”
“韩宏图!”
“末将在!”
“率领两千卫所军,护卫辎重营,不容有失!”
“得令!”
“传令各营,立功者赏,违令者斩!”
“得令!”
······
莱州城东三十里,一座低矮土丘之上。
王天福骑着高头大马,被各山寨的头目们簇拥着,看着土丘下快速行军的各寨义军,一时间意气风发。
作为飞虎寨的大当家,飞虎寨又是势力最大的山寨,他自然被推举为了义军统帅。
他甚至开始畅想,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成为李自成那样的人物,将这大明朝搅个天翻地覆。
此次出兵迅速,等田敦异得到消息,自己已经兵临莱州城下。
只要堵住了石桥,他的官军再能打,也是干瞪眼。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东庄桥,所以也早就派出轻骑,赶赴那里,务必将木桥烧毁。
如此一来,田敦异再不可能渡过掖水。
到时进能从容攻打莱州城,只要能攻下城池,那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义军首领。
若攻不下莱州城,至少也能拿下王徐寨前所,缴获一大批枪炮银两。
进退都不赔,还有的赚。
这一计真是太好了,我怎么能想出这么棒的计策?
说不定,我就是那天选之人!
这大明的太祖,不也是拿碗要饭的臭和尚出身?
他能做得皇帝,我如何做不得?
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哈哈哈哈——
······
莱州城北的海边平原之上,一支轻骑正在疾速狂奔。
统帅之人,便是野狼寨的大当家,本名汪寿平,报号惊破天。
此刻他的心中颇为不忿,自己的野狼寨,实力虽然不及飞虎寨,但却拥有最多的骑兵。
论实力,也能排个老二老三。
可却被派了个这么个差事。
别的寨子都跟着王天福前去攻打莱州城,自己却要到河边烧什么破木桥。
他甚至怀疑,就是王天福担心自己立了军功,危及了他的首领地位。
还说什么军情紧急,需要尽快烧了东庄桥,以防田敦异率军过桥。
哪有那么紧急?
他田敦异现在估计还不知道义军正要去攻打莱州城,还在向平度进军呢。
一定是他担心野狼寨立功,所以胡诌的这么个理由。
这还没攻下莱州城呢,就已经如此猜忌打压,真要攻下了莱州城,还能有自己的好?
不行,日后一定要找机会,除掉王天福,由我来做这个义军首领。
他率军又疾驰了一会儿,便已到掖水河畔,北方果然有一座木桥。
此刻桥上并无行人,大家都去田里耕种了,哪里还有时间走亲访友?
汪寿平放缓马速,在木桥不远处勒住马匹,吩咐道:“去,收集些柴火,到桥上放把火。”
“是!”
汪寿平翻身下马,让亲兵取来酒肉,一口酒,一口肉,惬意地吃了起来,又在心里骂了王天福一阵。
见大当家的不慌不忙,手下人也都翻身下马,各自寻了阴凉,躺着休息。
只有为数不多的兵士在慢悠悠地收集着枯枝。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木桥上攒出了几小堆。
大家都散了,各自找地方歇息,只派了个新兵前去点火。
那新兵无奈,也只得拿着火石,寻了些枯草,来到桥上的一堆柴火前。
他蹲下身子,将枯草塞在柴火堆里,开始打起了火石。
喀,喀,喀——
枯草还没点燃,却见柴火竟然轻微颤动了起来,而后越颤越激烈,整个木桥似乎也在跟着颤动。
他疑惑地站起身来,看向掖水西岸。
山脚处,几骑官军快速冲出,正向着自己疾驰。
随后,越来越多的官军骑兵从山脚冲出,势不可挡地向自己冲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身后也传来了同伴们惊惧的声音。
“敌袭,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