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多了个活蹦乱跳的身影,冷寂的寒冬中,刻俄柏总能将气氛搅的活跃起来。
大伙都挺喜欢这个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前提是她能坐在那儿文静一会儿。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
坐在火堆旁,喝着泥岩煮好的茶水,索欧斯倍感惬意。
用的倒不是茶叶,而是刚砍下来的新鲜桦树皮。
以前他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也能煮茶喝,味道清冽适口,倒是新鲜。
刻俄柏是只自来熟的狗子,在确认了营地里没人对她抱有恶意后更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时而跑到大锅前,掀开盖子,拎起一个没蒸熟的馒头扭头就跑。
厨子拎着勺子在后面搁着儿追:“不能吃啊,还没熟!会吃坏肚子啊!”怎么可能追得上嘛?一会儿就不见她踪影了。
刚搁肚子里塞点东西,又窜到那边磨砺兵刃的萨卡兹战士那儿。
背着一堆武器,就一个劲儿盯着人家,什么也不说。
被看的不好意思,那萨卡兹试探着说:“要不然,也帮你磨几把?”
狗子频频点头,然后卸下一堆刀具、长矛……
萨卡兹战士的脸色剧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可以,这倒霉孩子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刻俄柏对武器有一种变态的嗜好,她背后那堆寒光灼目的武器有些是明目张胆抢掠来的,有些则是他帮助过的人作为答谢的赠礼。
磨砺每一把利器时,她都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
除了吃饭睡觉,也就这件事能让他稍稍安静一会儿。
索欧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难掩笑意:“果然,我还是觉得热闹点好。”
大姑娘又帮他续了杯茶:“你想带她一起走?”
“就这么重新扔到荒野里也不是个事儿,她的矿石病发展程度可不轻。”索欧斯解释说:“先照料着她,未来,她的能力或许也能帮到我们。”
“但我不觉得她会留下来,这孩子不像是能关住的。”泥岩说道“她生于荒野,又该归于何处?”
“谁说要关住她了,我只是打算带她走上另一条路而已。”他的确是有私心的,即便不继续掺和,就这样把刻俄柏轰走……
她或许还会调转方向寻找米诺斯,几年之后在机缘巧合下加入罗德岛。
这也就意味着,她至少需要于荒野上再孤独地流浪六年。
为什么……就不能让刻俄柏少遭些罪吗?
“这件事交给我了,说服他应该不是问题。”
“那便随你,其他人应该也都没意见。”
又抿了一口树皮茶,索欧斯远远看着四处闹腾的狗子,若有所感:“泥岩?”
“嗯?怎么了。”
“没啥,只是看到这孩子后想起了一些事。”
“我记得你小时候哪有这么活泼,可比她腼腆多了。而且,还怯生,老是躲在我身后不敢见人。”
泥岩不做言语,纤细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握……
“诶!等等,嘶…疼疼疼。”伤还没好全,哪怕大姑娘没怎么用力也是疼的厉害。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泥岩羞红了脸,小时候还不懂事,对他多依赖一些有错吗。
“好好好,咱不提了好吧,先松开……不然肩膀真废掉了。”
终于松了手,索欧斯揉着发红的肩膀,满心惋惜:“唉,还是大姑娘小时候更稀罕人,小泥岩跟块儿软乎乎的棉花糖似的。”
真是可惜了,他只在二十年前逗留了短短一个月。
……
刻俄柏缠着人家磨好了武器,满心欢喜地找到索欧斯炫耀。
“我的武器变得更厉害了,以后打坏人肯定更轻松!!”
索欧斯点头附和,千万不能违了这小祖宗的兴致。
否则,一哭二叫三胡闹,保准给您搅个天翻地覆。
刻俄柏那身破麻袋一样的衣物昨晚就被扔了,泥岩烧了锅热水,帮她洗了个澡。
这事也就交给她做比较合适,主要是队伍里没其他姑娘了。
而刻俄柏嘴上说是个孩子,虽然心智上可能也确实如此,但身体发育的完全接近成年人了——天知道他在野外都吃了什么东西,饥一顿饱一顿竟然都能发育这么好。
回过来想一想,一帮大老爷们儿给人家洗,不合适吧?
……
把刻俄柏兴致勃勃递来的武器还了回去,索欧斯思虑了一下,说道:“小刻……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唔?可是我的名字是刻俄柏诶?”佩洛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嗯,这算是简称吧,你不觉得这样听的更亲切一些吗?”
刻俄柏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就是说,大家都可以叫我小刻吗?”
“这个看你,如果你觉得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亲近之人,这么叫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刻俄柏傻乎乎的笑道:“我信任索欧斯大哥,你是个好人!”
索欧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刻喽?”
“嗯嗯。”
这孩子果然好哄,和大姑娘那呆呆的性格旗鼓相当。
抓了一把提前准备好的葡萄干塞进她手里,索欧斯又问道:“小刻,你以前有亲人吗?”
金毛佩洛满心欢喜地吃着葡萄干,一脸不解:“亲人,那是什么?”
莫名令人心痛……
他耐心的解释说:“就是无条件信任的,和我们关系最近的同伴,帮你洗澡的大姐姐还记得吧?她,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嗯!小刻知道!”一提到这个,刻俄柏很是兴奋:“她帮我洗了澡,还给我暖和的新衣服穿!还有还有,她还请我吃了好吃的烙饼!”
大姑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划了成分:“姐姐也是个大好人!”
这么一说,索欧斯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被发好人卡就行。
“……好吧,小刻,如今你已经知道自己名字了,那么你还会去寻找米诺斯吗?”
刻俄柏被问住了,不多的脑细胞在飞速处理这个问题:“我…我也不知道。”
她已经在这里逗留够久了,是时候踏上旅程,刻俄柏知道的。
“可是这里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有漂亮大姐姐!还有告诉知晓我名字的索欧斯大哥……”
几年的流浪生涯中,孤独是她的常态。
温暖与关爱对他而言是一种世所罕见的东西。
感染了,会上瘾。拥有过,就不愿再失去。
如果再不离开的话,她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我……我……”
让一个孩子短时间内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委实不太合适。
索欧斯也不着急:“没关系的小刻,你好好想一想,明天早上告诉我答案就好。”
如果这孩子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他自然也不会阻拦。
前途漫长,路遥且阻,我们,也未必同行不是吗?
而这一切,就看她如何决定了。
……
小刻安静了下来,蹲在篝火前发呆。
不像白天的时候,从营地东边跑到西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乐此不疲。
她真的有在考虑,纠结着自己的未来的道路该如何抉择。
……
回忆自己的过去,她帮助过很多人,也无意中伤害过很多人。有无辜的旅行者,也有心怀歹意的匪徒。
背后精心收集的武器堆积的越来越多,刻俄柏的负担越发沉重。
“是时候离开了,去米诺斯!”已经走了这么久,哪怕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地名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哪怕有一万个不舍,或许,是时候出发了。
夜深了,一场小雪降下,掩埋了地上的足迹。
……
次日,索欧斯一大早醒来没见到刻俄柏的身影。
惋惜地叹了一声,她果然还是选择离开了吗?
突然听到一些动静,当即回过头,正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正是小刻,她头上和身上都带着一些残留的积雪。她身后拖着一只比她本人还要大只肥硕的鹿尸,那把很重的枪将它整个贯穿。
走到索欧斯身前,疲惫但是兴奋的小刻傻乎乎地笑着:“索欧斯大哥,看我抓到的猎物!”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索欧斯伸手搂住这孩子,只觉她全身冰凉。
估摸着,小刻是在雪中冻了一整夜。
“索欧斯大哥,我不要去米诺斯啦。我想留下,可以吗?”
一个大男子汉呆滞了片刻,而后声音竟有些哽咽:“可以,当然了……”
……
此后长路,不再独行。
她是荒野的女儿,游离于文明之外,被世界所遗忘。
她习惯孤独,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孤独,她总要找到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