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清把头埋在双臂，抽泣着。
郝娇儿见到徐仲平来了，识趣的走开。
徐仲平轻搂汪清清的肩膀，安慰道：“清清放心，我一定会为老船主报仇的。”
汪清清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望着徐仲平，“我真没用，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下不了手。”
“因为你知道徐渭只是个幕僚，他左右不了任何事情。”徐仲平摇摇头，打开折扇，驱赶岸边的蚊虫。
双月岛是个海岛，气候潮湿，免不了蚊虫的困扰。
汪清清垂下双眸，说道：“你要去京师吗？”
徐仲平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我还没想好，但是我觉得我们没有选择。”
汪清清依旧抱着双膝，歪头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徐仲平柔声解释道：“此次招安，恐怕是朝廷怕我做大，提出的权宜之计。”
“你是说他们怕我们？”
徐仲平点点头，“我们现在虽然发展的很快，但羽翼尚未丰满，如若贸然拒绝朝廷的招安，恐怕会换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汪清清瞪大眼睛，她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是说朝廷会派兵攻打我们。”
“恐怕可能性很大，内阁一定会趁我们尚未起势，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
汪清清似懂非懂。
徐仲平来回踱步，向她阐明利害关系，“我认为我们可以假意接受招安，让明廷放松警惕，接下来再寻找机会。”
汪清清不置可否，“万一他们像对我爹一样诱杀我们呢？”
徐仲平皱起眉头，“我的确想到这个可能，所以我得跟徐渭谈条件。”
“明廷也知道你爹后，难以取得我们的信任，故而这次他们搬出了裕王。”
徐仲平望向远方平静的海面，“恐怕这次还涉及到储位之争。”
徐仲平知道裕王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现在他的弟弟景王觊觎着皇位。
这也是内阁间的斗争，是严嵩和徐阶的龙争虎斗。
“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要为你爹报仇雪恨！”徐仲平一字一句的说道。
汪清清疑惑道：“你是说我爹不是胡宗宪下令杀的？”
徐仲平摇摇头，“胡宗宪是严党，自然是听从严嵩和严世蕃的命令，恐怕你爹就是他们下令的。”
汪清清没有想到这一层，不停的低头嘟囔道：“那我要去京城！”
徐仲平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清清，交给我就是了，此去凶险异常，说不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加危机四伏。”
“储位之争，内阁之争，招安的意图，一切都是各个势力间的平衡，而我此番是去打破这种平衡的！”
徐仲平的话掷地有声。
他捧起汪清清的脸，“我不想让你涉险。”
汪清清抹了抹眼泪，“我不怕，爹的仇一定要报，就算死在京师，我也在所不惜。”
徐仲平看向汪清清坚定的眼神，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
这次去京师，他都没有实足的把握，虽然他洞悉历史的走向，知道裕王会登基，张居正会上位。
但人心叵测，就跟胡宗宪一样，他没法保证任何同伴的生命安全。
他们此行是羊入虎口、瓮中捉鳖，还是新的开始，他毫无头绪。
裕王会不会站在他这边？他不置可否。
历史能不能朝着他的想法继续推进？
他也没有把握。
不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这样，他们才能脱去海贼的标签。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他没有选择。
“哎哟！别推我！”正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季和夷、诸葛为、孙小猴三人摔成一团。
身后的阿方索摇摇头，用手画了个十字道：“我跟你们说过偷窥是不道德的，上帝会处罚你们的。”
徐仲平摇摇头苦笑。
孙小猴一下子蹦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笑嘻嘻道：“徐大哥，我也跟你一起去。”
“还有我？”诸葛为摸摸脑袋，傻笑着。
“自然还有我！”季和夷握紧拳头击掌道。
“你们……”汪清清又眼中含泪，泣不成声。
“清清姐，我们也会帮你为老船主报仇的。”孙小猴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自然负责保护船主的安全，谁要对你们不利，先问过我手中的梨花枪！”季和夷抽出身后的银枪，装模作样的挥舞了几下。
诸葛为笑道：“船主也需要掌舵人，自然少不了我。”
这时，刘老、阿寄、郝娇儿、赵叔、三郎也走了过来，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船主，我们也跟着一起去！”
徐仲平摇摇头，“不，你们留下。”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岛民们需要继续生活，刘老、阿寄你们负责看管岛上的贸易和生计，赵叔、郝娇儿和三郎你们率领船队保护双月岛即可。”
徐仲平下达命令，“孙小猴、季和夷和诸葛为还有清清和我一起去京师！”
刘老欲言又止，“船主，老船主的仇我也想……”
徐仲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老相信我，一切都交给我，双月岛我就托付给你了，所有人听刘老指挥，如果新皇帝登基了，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另立船主吧。”
所有人哭了起来，他们从没见过徐仲平如此严肃。
“还有我，老师，你也要带我一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阿方索在后面踮起脚尖，举手道。
徐仲平苦笑道：“你确定吗？阿方索？到了京师说不定我们就被砍头了。”
阿方索闻言，缩了下脖子，“根据国际法，大明没有权力审判异邦人。”
徐仲平笑道：“大明律可以审判在大明的任何人，况且你是外国人，他们让不让你进京师还是两说。”
根据大明的规定，进入华夏腹地的外国人需要经过朝廷的特别审批。
“你去跟那个大明官员说就是了。”阿方索说的是徐渭。
阿方索兴致盎然，如此他会成为继马可波罗后第二个前往京师的外国人。
徐仲平耸耸肩，还没见到想往火坑跳的人呢。
也好，多一个助力，阿方索也会成为比利玛窦早数十年到京师的西方人吧。
如果成功了，证明他能够改变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