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钱难买

听到弟弟张羡不说正事儿,而是说起了男人的肮脏心思,张青娘不由怒道:

“显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姐,这小崽子年纪虽轻,但男人该有的心思他已经有了,刚刚若是你二人相对,朱厚照那小兔崽子怕是敢上去裹几口,钓鱼么,无非下饵打窝,甩竿起钩,现在饵有了,你弟我能做的只有帮你打窝了。”

心中担忧,又被弟弟张羡盯着胸前乱看,本就因为身材过于丰腴,被其他勋戚贵女们小看的张青娘,登时就有些恼怒了。

“浑蛋!再看,剜了你的狗眼!”

大明虽说效仿唐制,但在女人的审美上,效仿的却是南宋,张青娘杨贵妃似的身材,在大明京师虽说惹人眼馋,但抛头露面之后,过于丰腴的身材,也是她十九未嫁的主要原因。

若张青娘身在教坊司或是妓楼中,必然恩客不断,名扬京师。

但引入家中为媳,好多家都要考虑一下风言风语。

“姐,你练武时的飒爽哪去了?我刚刚敲了顺天府尹陈良器一笔,虽说其中有粮米,但文人心思难测,趁着天没黑,你要备下足够的粮米,为明日舍粥所用。”

心思转到楼外的流民身上,已经夸下海口要尽到勋贵责任的张羡,也不敢全信顺天府尹陈良器。

大明京师官场的许多事,都是后世史书解释不清的,比如成化帝、弘治帝、正德帝的死因。

再比如说英宗皇帝的土木堡,太平侯府参与的夺门之变。

土木堡距离大明京师不过一两百里,大明皇帝能在国境之内被瓦剌全歼护军成为俘虏,那瓦剌为何不舍弃英宗,直接攻克大明的京师?

克复故大都之后,可就是瓦剌的春天了,英宗皇帝与大明京师的权重可是完全不同的。

取英宗而不取京师,倒是可惜了瓦剌神出鬼没的名头。

“唉……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昨天我就安排张雄去京中购粮,今儿一早他进了城,十斤八斤的粮食能买到,大宗却买不到,城中的粮商怕是受了寿宁侯府的威胁。”

要说几十两银子的购买力,现在还是很可观的,张青娘管着太平侯府的一应事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及笄之后,她就在管着太平侯府的一应花销。

分银子还是分粮食,她也知道该怎么做,但银子买不到粮食,这事儿就难办了。

张雄也是张羡认识不多的张府家人之一,独臂、脸上有刀疤、三十岁出头,却是故太平侯府的老家人,显然前一任被削爵的太平侯张瑾,张羡名义上的亡父,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事儿倒不难办,让张雄来一趟,跟着顺天府的差役进城筹粮就好,姐,在城里买粮食还有什么要求吗?”

虽说了解一些明朝,但真正的明朝,或是说大明,还需要张羡自己去接触。

来自后世商品极为富足的时代,有钱买不着粮食,就是张羡的盲区了。

“寻常时候自然可以买到,但也买不到什么好粮,京中百姓能买到的多半都是新旧两个太仓、内外两个禄米仓的陈粮碎米,官家勋贵才能买到海运仓的当年新粮。”

“显卿,这世道书上说的是一套,真正行的又是另一套,京中粮价一两银子两石米,但百姓能买到的只有陈米跟碎米,江南新稻一两银子一石,上等紫米五两银子一石。”

“市井里的猪肉、羊肉十五文、二十文一斤,但买一只肥羊却只要三五百文,市井这潭水深着呢,在太平侯府咱们可以作威作福,到了五福楼,就要被人作威作福了。”

虽说管着府中一应事务,但张青娘的市井经验,多半都来自外管事张雄的诉说,真正的市井什么样,她一个侯府贵女所知也是不多。

“哦……知道了,姐,你还是让张雄来一趟吧!”

张青娘所谓被人作威作福,张羡一听也就知道原因在哪了。

跟新旧两个太仓有关系的官员们,自然要靠山吃山,空额、陈粮就是他们的财源,而吃米吃粮的京中百姓,就是他们的提款机了。

猪牛羊肉比实际的猪牛羊贵,那就是税吏们的本事了,这玩意儿也是古往今来都一样。

张青娘再说也就是个十九的姑娘,出了侯府没了勋贵光环的庇护,难免仓惶惆怅,被弟弟张羡绕糊涂之后,她也只能言听计从。

“显卿,这是府中的外管事张雄,你可以称呼他雄叔。”

“小姐就不要折煞小人了,公子称呼老张、张雄皆可。”

看到左手前小臂缺了一截的外管事张雄,张羡能想到的就是战场之上,对面一刀挥来,张雄抬手格挡,被人一刀断臂,并伤了左脸。

“雄叔,一家人无须这般客套,我跟顺天府尹陈良器说好了,今晚差不多有几万两银子进账,姓陈的还给应了两千石稻米。”

“咱们是武勋世家,讲究的就是一个未雨绸缪,料敌于先,一会儿雄叔随我出去,我去吓一吓陈良器,你趁机跟着顺天府的差役进城购置粮米。”

“雄叔,记住了,有陈米不要新米,有碎米不要好米,但发霉的米不管新旧整碎都不要,面粉、麦子不要,小米、豆子、黄米若有,不妨要上一些,盐也要多要一些……”

说完事前的安排,张羡也不管张青娘跟张雄的反应,挥挥手带着张雄出门,并抬手止住了要跟着出去的姐姐张青娘。

先带着张雄跟弄个假名糊弄自己的马金虎互相认了认,之后,张羡带着家中的外管事,巡视了一下来自各地的流民,这才走到了陈良器所在顺天府官吏们面前。

“陈府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骨头汤这玩意儿虽说好喝,但难以饱腹,老子家中没钱,流民们却嗷嗷待哺,若陈府尹有陈渣碎米的渠道,便让老子府中的家人先走一趟,弄些饱腹的东西来安抚一下民心。”

太子朱厚照硬拉走了寿宁侯兄弟,英国公张懋也带着五军都督府的人蹽了。

剩下一个管着京师地面的陈良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张氏兄弟走了,流民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半,但张羡这个河间王张氏子嗣在,流民问题的另一半,就不好解决了。

“这……,张公子,历来进京流民都有安置之所,不如明日将流民散去之后,再往五福楼运粮?”

既然点头认下了七万两银子,两千石稻米的账,陈良器就不会赖掉。

对他而言,哪怕七十万两银子也是朝廷的,银子的事儿有寿宁侯府、太子朱厚照在前面顶着,陈良器没道理往死里得罪脱了鞋的河间王张氏子嗣。

但两千石稻米何时解运,就有些说道了,银子也一样不会直接解送七万两过来。

“咋,陈府尹想要食言而肥?要不老子让家人带着流民进城‘取粮’?”

见张羡果然无所顾忌,陈良器只能硬着头皮称是,让府衙差吏带着一脸震惊的张雄进城采买粮食去了。

“张公子,西门外临近皇城西苑,不该是流民聚集的地界!”

张府的家人走了,陈良器这边也没敢闲着,直接给张羡陈述起了流民之厄。

“流民?陈府尹莫不是跟老子一样失了魂?这是山东来的东昌府军户!爷如今有钱了,陈府尹,知道有钱之后该说什么吗?”

张羡这个河间王一脉的子嗣痞赖至此,是陈良器不曾想到的。

似勋贵家的纨绔子弟多半不学无术,很好糊弄,但张羡这种油滑狡狯似县衙小吏的公子哥,就真的不好对付了。

“陈某不知,还请张公子示下……”

流民虽说不显眼,但对地方官员而言,却是个要命的大杀器,张羡会利用流民,本就出乎陈良器的预料,但面前的流民问题,也是顺天府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的陈良器早在心里将寿宁侯张氏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对头找的,真特么棘手。

“陈府尹,好说!好说!有钱之后么,肯定要说有钱难买爷愿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