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家里的独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
虽说是小娘生的,若是他实在不成器,将来也会被父亲给认到母亲名下。
他这个人心高气傲,奈何每次踌躇满志去做一件事情后,时间一久,就又会浮于表面。
诸如张禾这般的,也不过是这众多考生的一个缩影而已。
这样的记忆数量是一个大的工程,这贴经墨义合起来有一百四十贴,七十墨义。
现在的人常常埋怨语文的背诵太多,可是他们需要背的东西只会更多。
而且这一百四十贴,七十墨义,其中还是从孝经,和论语中节选的。
所以必须将孝经,还有论语熟背下来才行。
贴经背下来已经很艰难了,若是保证墨义全部正确,那除非将注释背下来一字不差。
这样的难度,也难怪让那些学子抓耳挠腮。
顾植在写完了贴经还有墨义后,并没有急着去写后面的考题。
而是慢悠悠的吃起干粮,然后就着水一点点送入腹中。
相比起他的速度,许多人尚且贴经和墨义,一半都没写完。
趁着这个时间放空一下大脑,并且舒缓一些手腕。
他也算得上是习武之人了,可是手腕还是觉得有一阵酸胀。
这写字也是一个体力活,而且尤其是在考卷上写字更是一个精细的体力活。
关于墨义顾植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那就是直接选择用注释来解释经文。
因为这样考官,绝对是不会心中衡量对与不对了,因为你完全就是标准答案的注解。
在约莫休整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其中还包括了冥想的时间。
一些胥吏经过他的时候,还摆摆首暗道又来一个陪考的。
他们巡视考场,诸如这一类学子也是见的多了。
相比起其他的考生,因为考题而头疼不已,也有人不紧不慢的打着瞌睡。
诸如此一类人,别说什么会为考题而头疼,心态不佳的问题了。
在睡的差不多了,就会提着书篓直接离开了。
如此想着便对此刻闭目养神的顾植,显得有些嗤之以鼻。
考生只要不做太过逾矩的行为,他们这些巡视的胥吏,也不好说什么,不能管自己份外之事。
而沉浸在冥想之中的顾植,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巡游的胥吏眼里,成了这幅形象。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觉得没什么。
忽觉秋风拂面,寒意料峭。
顾植睁开了眼睛,此刻头晕脑胀的状态也变得精神抖擞。
相比起隋唐,还有记忆中的宋,如今的大荣却是废去五经,三史,明法,明经等诸科。
而进士科的科举内容,也是最为全面,也是最难的。
这贴经和墨义都不过是前菜,顾植的记忆力在此刻也体现不出来优势了。
他看了一眼经义的题目,取自于春秋中的晏子春秋外篇中的一句:
夫有不贤,一不详,知而不用,二不详,用而不任,三不详也!
这经义不同于墨义,只需要注解一下说明大概含义。
他听书院的讲书讲起过一句话,大荣的经义讲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也就是说如今的经义,还没演变到后来的“八股文”,那样的思想僵化。
这历史的滚滚车轮,竟然还会出现倒退的迹象。
那这到底是今不如古,还是统治者的需要方才如此?
这些问题也是没有太多的思想空间,去容顾植想这些。
他现在不是在写课题论文,而是在科举的考场之上。
考生根据这句话阐述其义理,可以自由的解经,阐发新见,甚至可以不顾经文,自己立说。
当然这样心粗胆大的,敢为新奇诡异之论的,那就是在挑战主考官的底线了。
虽说你的思想是自由的,精神是独立的,可是不是让你离经叛道,脱离框架。
科举都是事关考生自己的未来,除非你当真是不在乎成绩,那就尽情抒发个人见解了。
顾植在思索良久后,也随之落笔。
这科举的试题,自己也是不知写过多少,有李文亮这样的讲书,经义大家的指导,自然是进步显著。
李文亮虽然名落孙山,但那是因为策论是他的薄弱项。
若是仅仅经义这一项,他在这进士科之中,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这不是顾植评价的,他也没有这个见识,也没这个资格。
而是身为其老师的宋以由说过的,李文亮就是属于严重的偏科。
奈何进士科,讲究的就是各方全面,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经义的这一题,经过李文亮的题海战术的灌输。
顾植自然也是十分有信心,平日里的积累,使得他在看完题目后,便心里已经有了腹稿。
这题目出得也并不算偏,都在正常的范畴之内。
接下来的便是试论,还有试策,这试论就像是命题作文一样。
围绕典故或者历史人物去展开,而试策,在顾植看来更像是现代的公务员考试中的申论。
更加偏向于实务,如秀才试中的问策都是比较浅显的。
问题不会太过刁钻,算是半理论,半实务。
科举的题目就是为了遴选人才,但是秀才也没有当官的资格,所以相对于他们出得题目。
会比较浮于表面一些,等到顾植抬头的时候,不知觉间这煤油灯都已经熄灭了。
他甚至能够听见有人酣睡声,他竟然不知觉间已经到了夜里的四更天。
待天色彻底放晴后,顾植放在彻底搁笔,纵观全卷,他心里也是升起一些自得的。
他曾经在山东青州博物馆,看过现存的唯一一张状元卷,是明代万历年间赵秉忠的考卷。
字迹工整没有错别字,可是他看着自己的试卷,干净整洁,至少在卷面上,也同那状元卷一样。
心里自然是生出一些自豪。
在旁人一副精神颓败的擦着眼睛,醒来准备答卷的时候。
顾植已然是已经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离开号舍了。
来时秋风萧瑟,寒意料峭。
如今离开却是艳阳满天,仿佛在欢送着他的离开。
不过他的脸上却未挂着意得志满,平静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