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场的时候,顾植还觉得精神状态很好。
可是当出了贡院的大门,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在号舍的时候,他的大脑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
所以一直保持着清明的状态,可是出了门,那紧绷着的弦,也就松了下来。
整个人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就上来了。
绝大多数人,在考试结束的这三天里,想着的都是如何自我放纵。
有的人选择大睡一觉,就像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那般,此刻的顾植便有这种想法。
好像是毕其功于一役一举而竟全功,就像是一件事辛苦,多少个日夜颠倒,就为了今天。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给自己未来人生定规划的时候。
也对于考中秀才这件事情,认为只是自己的一个起点而已。
可是此刻的他深刻明白,自己想要走登天阶,那么脚下的每一步都要踩实。
否则一脚踏空,注定就要跌落尘埃里去。
他不会妄自菲薄,同样也不会妄自尊大。
正因为这是如今迈出的第一步,检验成果的机会也马上到来了,心里无波无澜那自然是假的。
他的心里远远没有看起来那样的平静。
也有一些人显得尤为不安,这考秀才,同高考一样。
都是考生改变命运的分岔口,虽说不能当官,但是却成为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而且具备了考举人的资格,其社会地位也大大的提高。
在乡下的村里,一人考中秀才,那就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如云山村,自大荣开国至今,也不过只有两个秀才。
大多人家都不具备读书的经济条件,在农业时代,脱产的阶级都在少数。
此次科举考试之中,与顾植相熟的,诸如方延,他童生试也没过。
所以彻底被其父圈禁在家里,方延还为此写信给顾植,托手下小厮金宝来信。
什么江湖路远,再无天高海阔任鸟飞的时候。
林默的案子最终也没有翻案,辰园部曲和当代袭爵的周家人,都死在了那场凶案之中。
朝廷若是翻案,将周华定做案子的凶手,那难免会招人非议。
最后周华还是被定罪流放,所以他也没办法参加考试。
在同他一个宿舍的盛如溪,时间久了,他也知道了他的这个盛家,同那盛知州那一支如今并不同支。
早就已经分家了,他如今也参加了秀才试。
至于商贾之家出身的楚云,他在书院中成绩位于中游,自然也是参加了秀才试。
楚云乃是商贾之家,所以自然是有利可图方才会主动攀附。
自从知道了盛如溪的底线后,也果断的不再捧对方臭脚。
他自知自己的能力,于是看重了顾植的名气还有才华。
所以主动冷落了与盛如溪的关系,主动和顾植攀起了交情。
奈何顾植是那种人情往来事事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但是关系,永远保持在那一步,不会有任何改变。
三日的时间到了,如今放榜的日子,也是围得水泄不通。
街道上很远都有人在观望,诸如书院里的那些学子,也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第一年就能够考上。
因为与你同期的竞争对手,已经是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老童生了。
青云书院里也没有人觉得,顾植能够考中秀才。
能够考上童生,在书院里就已经是名列前茅的水准了。
可童生却是秀才的起点,或者说只是一张入场券。
今天是开榜的日子,无论家中是否有科考的学子,抱着凑热闹的心思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有些家境不错的,考中后为了图一个喜气,是会散喜钱的。
虽然只是铜板不多,可也能够沾沾喜气。
“今年又没中,年年来考,年年不中,我哪一年才有这个文运啊!”
一个中年书生泪流满面,垂头丧气的离开。
他已经考了十年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二十岁的童生。
可如今已经而立之年,却仍旧没有考中秀才。
有人在榜底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喜极而泣。
鬓角已然斑白,能够在这个年纪考中秀才,可能就是这辈子的终点了。
在榜前有皂吏看守,就是为了保护着榜单不受损坏。
盛如溪在榜单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年纪是远远高于书院同龄人的。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参考,他今年二十一岁,在书院里处处被林默还有顾植压一头。
两个人年纪都比他小许多,他心里自然是嫉妒居多的。
所以在书院里,自然和顾植看不对眼。
如今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有种郁气消泯的感觉。
他今年方才二十一岁,便考中了秀才,将来定然能够考中举人和进士。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些人仰视自己的目光了。
顾恒身边有顾显随在身边,顾显宽慰道:“你如今已经是童生了,这一次不中没关系,来年我们就有了经验,你这个年纪我还未曾见过,有人能够考中秀才的。”
顾恒能够从中舍慢慢的升到了尚能上舍,如今又成了童生。
他对于这个儿子的表现,从心底里是很满意的。
还没看榜单就说这话,不是在泼冷水,而是想要让自己孩子,不要期望过高,而过于失望。
可却在他还未进入的时候,就听见那皂吏敲响铜锣大喊道:
“案首乃是宝应县顾植,顾案首在场吗?”
这进士会唱名,这科举考中秀才,虽然比起考进士差距悬殊。
可是对于考中的榜首,也就是被称为案首的,会有皂吏敲锣报名。
众人都四处张望,都想要看看这个案首长得什么模样。
高矮胖瘦,是黑还是白?
顾显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叫做顾植,然后籍贯又是宝应县的,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年近而立方才考中秀才,别人还夸他一句年少有为。
可是自己这个侄子,不过只有十五岁,这是何等的天资?
一旁的顾恒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座自己仰头也望不到头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