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撞门！”
“来了！”
五大三粗的孙浩把手中的铁锹一扔，抱着肩膀就撞了过去，他甚至都没问一声咋了。
只听“嘭”的一声，那扇破门板应声而飞。
顾阳来不及察看屋里的情况，直奔房间地上的人影而去。
“孟洋！孟洋！”
曾经人高马大的孟洋，此刻抱着肚子在地上缩成一团，整个人不停的打摆子。
顾阳和孙浩合力把他翻过来，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孟洋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皮，此时已经完全被狰狞替代。
他鼓着眼睛死死的瞪着两人，嘴角时不时的抽搐两下，连带着还有几口带血的白沫吐出来。
顾阳吸了吸鼻子，没闻见农药味。他又寻扫了一眼房间，然后就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些散乱的火柴棒。
“糟了”顾阳脸色一变，他掰开孟洋攥紧的拳头，果然看到指肚上沾了一些红色粉末。
“阳子，怎么办啊！他…他…”孙浩已经慌了，他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是红磷！快去卫生所喊我爷爷，再把支书也叫过来！快！”
“好！我这就去！阳子，你撑住啊！”
“你这狗日的，不是我！别乱嚎了，赶紧去找人！”
顾阳没好气的回头骂了一句，然而孙浩早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再次低头看了眼脸庞扭曲的孟洋，顾阳一时间也觉得头大无比。
棘手！太他妈棘手了！
“你这个狗日的也是够狠，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没好事。”
现在想想那天孟洋跟他说的话，果然并不那么简单。
难怪不停的关照自己一定要来，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你小子就这么把命交在我手里了？如果我今天忘了，那你岂不是真要完蛋了。”
虽然嘴里这么抱怨着，但顾阳还是慢慢把他身体放平。
红磷中毒，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甚至用水清洗口腔都不敢，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想了想，顾阳起身找来干毛巾。然后扶着孟洋的脑袋，把他嘴里剩余的红磷粉末给抠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孟洋一直盯着他，眼睛还时不时的眨一下。
“别眨了，孙浩已经去找人了，今天保准给你送医院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顾阳的话，身体僵硬的孟洋似乎放松了一些。
做完这些，顾阳又扫了眼桌上散乱的火柴棒，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都是这返城政策闹得！这些知青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阳子，坚持住！我们来了！”
就在顾阳胡思乱想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领头的当然是孙浩，他跑的最快。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顾阳的爷爷，顾伯堂。
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此刻跑的那叫一个气喘吁吁。
待见到顾阳好端端的站在屋里时，慌乱到手脚哆嗦的他，竟然露出了一丝诧异。
不过松了口气的他，立马又给了孙浩后脑勺一下，“阳子不是好好的吗，你鬼叫什么？”
“我说的是孟洋，大爷你赶紧去看看吧，我瞅着人都快不行了。”
抱着脑袋的孙浩躲到了一旁，他打小就怕顾伯堂，因为生病的时候没少挨针。
顾不着和他计较，老爷子朝自己孙子看了一眼，随后才蹲下身仔细翻了翻孟洋的眼皮。
“爷爷，他应该是把火柴头上的红磷刮下来吞了。”顾阳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这混小子不要命了？！”顾伯堂闻言直接扒开了孟洋的衣领。
果然，他整个脖子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老爷子用手摸了摸，一片滚烫。
“快！送医院，村里的卫生所处理不了。”
“老顾！老顾！怎么样啊？”就在这时，外面又一阵慌乱声传来。
打头的是村支书顾宝贵，他身边跟着的是主任李福来。
他们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听了孙浩的报信，紧赶慢赶的现在才过来。
“是谁喝药了？还有气不？”顾宝贵一路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赶紧拉医院去，这兔崽子刮了火柴头吞了。”顾伯堂指了指地上缩成一团的孟洋。
“火柴头？”主任李福来诧异的叫了一声。
“就是红磷！那玩意儿对食道和胃有大害，处理不好是会丢了性命的！”
听了顾伯堂的解释，村支书和主任都慌了神。
人命关天，如果孟洋在他们村丢了性命，那两人是要受组织处分的。
“快！拉去医院，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主任李福来跳着脚指挥跟来的人，把孟洋抬了出去。
公社医院就在西边不远，平板车快点话，不用半小时就能跑到。
“老支书，这兔崽子不能留了！”奔前忙后的李福来找到顾宝贵，“赶紧把这瘟神送走，总之千万不能砸咱们自己手里。”
“我晓得了。”顾宝贵严肃的点点头，“我今天就给公社打申请，让他们同意孟洋返城。”
知青能不能回城，很大一部分要看地方上的意见。
原本按照组织上的规定，为了缓解城市青年的就业问题，未返城的知青会就地安置。
但出了这档子事，谁也不敢再留孟洋了。谁知道强留他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早早送走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老顾你再辛苦一下，等会跟去公社医院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行，我喘口气，待会骑车去。”
顾伯堂是村卫生所的大夫，他对公社医院也熟门熟路。
“对了阳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三爷爷详细说说。”
支书顾宝贵和顾伯堂算是同辈，彼此的关系在五服边儿打转，算是远亲。
按照礼数顺，他也是顾阳的爷爷辈。
“三爷爷，我今天来找孟洋借书。敲门没人开，趴门缝上才看到他躺地上了。”
顾阳没说他是和孟洋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唉，能帮就帮一帮吧。
隐瞒了这一层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多说，他照实回答。
聊了几句，老支书嘱咐顾阳不要乱传这件事后，就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阳子，孟洋那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去的路上，孙浩有些想不明白。
“可能是他想家了吧。”顾阳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寻思等会回去吃点罐头。
忙活了半天，他午饭还没吃呢。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会救他？”孙浩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顾阳瞥了他一眼，“别瞎说，尤其不要在老支书他们面前念叨。”
“我晓得，我又不傻。”孙浩掂了掂肩上的铁锹，“怎么样，要跟我去捉鱼吗？”
“这两天没空，过段时间带你去市里逛逛。”
“真的啊，哎呦！阳子，你就是我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