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任，不知道无线电厂遇到了什么问题，我来的路上听叶工说似乎您对音质不满意？
但我刚刚大概看了一圈生产线，你们的收音机明明已经量产出货了。”
见到许铁军看向自己，顾阳没有躲避，索性直入正题。
“对对对，老许，我之前和小顾提过一嘴。但我不太懂这些，所以还得你来说。”叶开明也跟着点头。
许铁军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歪歪头，“你们跟我来。”
整个车间的工序是按照机壳加工到成品组装，这样依次排下来的。
在最末端就是成品收音机的检测点，只要大概没问题，它们就会被包装好，然后送往各销售点。
许铁军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台收音机递给顾阳，“你听听看。”
嗯，这台收音机的外观很有特色。
外形和其他品牌大差不差，不过表面硕大的乒乓球拍很是惹人注意。
顾阳仔细瞄了一眼，友谊牌，很接地气。
他猜这整个设计应该是寓意国家的乒乓球外交，不得不说设计人员也是脑洞大开。
“许主任，咱们的收音机，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哈哈，这是设计科小陈的主意。我还担心，太花哨了呢。”
许铁军看起来颇为得意，显然他也认为能抓人眼球是一件好事。
“就辨识度来说，绝对是国内顶尖的，这是一件产品吸引顾客的第一步。”
顾阳没先打开收音机，反而拿着它翻来覆去看了一圈。
“辨识度？”许铁军琢磨着这个词，越品越是眼睛发亮。
“哦，辨识度通俗的理解，就是把一个东西从其所处的群体或环境中区分开来的能力。
简单的说就是越出众，辨识度越高，我们的收音机就是。”顾阳指了指那个乒乓球拍。
“果然是有学问的”许铁军了然的点点头，“说句愧心的话，之前看你年龄小，我还没当回事。结果...”
“许主任您客气了，我今天本就是来向您学习的。你们能从无到有生产出一台收音机，那才是真本事。”
“哈哈，小叶说的没错，你很机灵。”
说笑了两句，顾阳这才打开收音机开始调台试听。
“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
短短几句歌词，已经听得几人眉飞色舞。
这是今年风靡大江南北的电影，《少林寺》的主题曲《牧羊曲》。
显然作为城市居民，许铁军和叶开明都看过这部电影，他们甚至跟着轻哼了起来。
就连王福荣这个粗人，虽然没看过电影，但也听得如痴如醉。
啪，顾阳按下了停止按钮。
“哎，阳子，你咋不放了呢？”王福荣在一旁急得直捞腮。
“叔，先说正事。”顾阳给他打了一个眼神，后者这才醒悟过来，哼哧哼哧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爱听哩。”许铁军打了个圆场，“小顾同志，你觉得我们友谊牌收音机怎么样？”
顾阳没先回答，而是看向了叶开明和王福荣。
“老许说声音不透彻，但我觉得大差不差，不仔细听没什么区别。”
“我也觉得挺好，不，是非常好！”王福荣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顾阳微笑着点点头，看来现在的人们对产品的质量要求，还非常朴素。
能听个响就行，享受什么的，反而是次要的。
“声音很散，尤其是在高音的时候，有撕裂感。”终于顾阳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嘶~这描述太对了！
许铁军也知道自家的收音机比不老那些老牌子，但被顾阳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小顾同志！”许铁军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可要帮帮无线电厂啊！”
“许主任，您太客气了。如果能帮得上忙，我当然没问题。”
“好，好啊。”在许铁军看来，顾阳既然知道哪出了问题，当然也知道怎么解决啊。
“小顾，你看我们该怎么改进，才能把声音变得和那些老牌子一样好？
你是不知道我最近的压力有多大啊，书记把这个重任交给我。到头来收音机是做出来了，但各个供销点的反馈并不好。”
说到这里，许铁军又看了眼车间一台台被组装好的收音机，满目愁容。
“我就担心时间长了，这些货最后都会压仓库里。”
“许主任，恕我冒昧，咱们无线电厂没有这方面的工程师吗？”
刚刚在外面参观的时候，顾阳觉得厂子虽然不大，但看起来还是蛮气派的。
“唉，我说句托底的话。”许铁军叹了口气，“别看无线电厂表面不错，但是缺人才啊。
就说我吧，明明是学机械出身，却被抓来负责半导体收音机。这...这很明显不对口嘛。”
想想也是，现在国家各行各业都方兴未艾，人才一直有很大的缺口。
“许主任，其实要改善收音机的音质，无非就那几种办法。
一，更换质量更好的喇叭，这个提升最显著。
二，影响音质的元器件，也尽量选择更可靠的供货方，如信号放大器、耦合变压器这些。
三、更合理的声学设计，这也是影响音质的重要因素。”
顾阳说了一通，结果发现大家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
“许主任，是我说的太...”
“小顾啊，你刚刚说的我虽然没全部理解，但大概意思是懂的。”
许铁军面上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些方法都会增加我们的成本对吗？”
顾阳点点头，“确实，花钱一直是最直接的办法。”
嗯~许铁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顾不瞒你说，我们厂预算有限。现在收音机又反馈不佳，恐怕厂里很难同意再加大投入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如果花钱能解决，又不缺资金，那当然最好。
但现在全国都穷的叮当响，淮水市也不比沪上这些大城市，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不仅市里的支持不用指望，就连无线电厂自己都已经捉襟见肘。
当前年代，所有国营厂的利润都是上缴了国家。自身每年的开支，会由部里核算，然后单独拨付。
说白了，工厂在经营上没什么自主权。小笔的费用还好说，多了还要打申请。
“许主任，不花钱又能提升音质的办法，其实也有。”
就在许铁军叹气的时候，顾阳的一句话，又瞬间点燃了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