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王话里话外都是一股炫耀儿子的情感,令殷蛟莫名觉得有点别扭。
至于符参则很无语,尽管他在听完临淄王的话后也感到惊讶,但是他更无语临淄王语气之中的炫耀。
“怎么样,我儿子不错吧,你小子捡大便宜了,偷着乐吧。”临淄王笑着说。
殷蛟眉头微挑,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临淄王在一个人面前表现的如此放松,看样子,这人还真是临淄王好友啊。
符参心知临淄王这是在说自己捡个好女婿,不过眼下,他实在没心思考虑这些。
“我先回去了。”
他现在很想静一静,考虑自身的处境,考虑他和临淄王之间的旧谊,以及,考虑未来。
临淄王也没拦着,命人带符参下去休息。
见符参离开,殷蛟这才走到一边坐下。
“父王,这人是谁?”
“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临淄王神秘一笑。
靠,神烦你说话说一半。
临淄王不说,殷蛟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说起来意。
“这几日,孩儿回想之前父王所说在慎樊颐身边埋伏人手的事情,特地想问那人是谁以及……”
“你想问的是,为父的谋算吧。”
殷蛟点头承认,他的确好奇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临淄军这次能赢下来,貌似和临淄王的安排并没有太多关联。
临淄王解释道:“我在慎樊颐之子慎去疾身边埋有一颗暗子,交给他的任务是务必要他想办法跟着慎去疾一起出征,而后,在我们发起最后的冲锋时,力劝慎去疾逃跑。其目的,就是在战场上,动摇他们的军心。”
殷蛟一怔,压根没想到临淄王的谋算居然这么不靠谱。
先不提那个暗子能不能跟着慎去疾一起出征,就是在战场上劝慎去疾逃跑这件事情也很扯。
更关键的是,如果他们没有冒险渡河进入关内,找到殷军主力决战,那这一切的安排岂不是毫无作用?
同时,就算他们找到殷军主力决战,可若是没有找到机会击溃殷军,那个暗子就算劝慎去疾逃跑也未必能动摇殷军的军心啊。
似乎是明白殷蛟的想法,临淄王道:“吾子,我们想赢,本就机会渺茫。以一地对抗朝廷,本就是千难万难。我们运气好,一直打到最后一刻,才碰上最危险的时候。
当然,不能全说运气,毕竟我军上下奋勇争先,敢战必胜也是很关键的。另外,诸将的陷阵之勇,你的机灵敏锐,都不可忽略。”
当然,还有他自己的老谋深算。
只不过,他懒得和儿子提起这些而已。
“此计……”殷蛟着实很难评价。
这条计策,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想要完成的条件非常苛刻。
首先,必须得是慎樊颐作为主将出征,如此一来慎去疾才有机会跟着出征。而且,只有这样,慎去疾才会因为慎樊颐的存在而显得身份不凡。
只有如此,慎去疾在逃跑时,才能动摇军心。
毕竟,大将军之子带头逃跑,这对一般的殷军士卒来说冲击力度非常大。
另外,临淄军这边不仅得冒险杀进关内,还得在两军正面对垒时取得优势。
只有这样,那个暗子才有机会劝慎去疾逃跑。
更重要的是,暗子还得抓住临淄王发起陷阵冲锋的时间点,力劝慎去疾才行。
想要做到这一点,这颗暗子必须要得到慎去疾信赖。否则,慎去疾凭什么带着他出征,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其中任意一个环节出问题,这颗暗子都是没用的。
太冒险了。
尽管最后他们赢了,可想通此事的殷蛟还是忍不住背生冷汗。
“他做的还不错,不仅劝慎去疾逃跑,连带着,让慎去疾也带着慎樊颐的将台往后撤。”想到这个,临淄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若非最后关头殷军大纛后撤,导致殷军士卒军心崩溃,从而引发大规模逃窜,估计谁赢谁输尚且两说啊。
姚曾,干的不赖。
“如果,那个暗子做不到呢?”殷蛟问。
临淄王长叹口气,看向儿子。
“那我们也没有退路。”
殷蛟眼帘微垂。
是啊,不管有没有那个暗子,他们最后都没有退路。
“或许,这就是上苍给我们留下的一丝胜机吧。”
闻言,临淄王点点头,说道:“战争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可放松警惕。”
殷蛟颔首,表示明白。
虽然他们这次赢的条件苛刻无比,甚至于赢的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一想到历史上那些以少胜多的例子,殷蛟又不奇怪了。
这就是战争啊,总是充满巧合和意外。
可话又说回来,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临淄王的觉悟。
如果对方没有那一份为夺取天下而做出的决然,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这次,虽然赢的里面有点侥幸巧合的成分。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如果没有临淄王坚定的执行战略打法,所有的侥幸和巧合都不可能成为他们获取胜利的因素。
说到底,赢的原因还是在他们自己。
毕竟,打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战争会演变成这样。
“狭路相逢勇者胜?”殷蛟蹦出这句话。
临淄王咀嚼少许,觉得这句话还挺应景。
可不是么,如果没有他们最后的临淄万骑冒死冲锋,那他们后路必然被断,甚至于被殷军包抄包围。
到时候,那就是死路一条。
“说的不错,的确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父子二人又一起用过饭,而后临淄王便让殷蛟回去好好休息。
在殷蛟离开后不久,一名男子被士兵送进来。
此人正是慎去疾的门客,临淄王的暗子,姚曾。
“奴婢拜见大王。”姚曾双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
“谢大王。”
临淄王看着对方,说道:“你做的不错。”
姚曾微微拱手,“奴婢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若非大王临阵破贼,奴婢那点能耐,实在难起作用。”
尽管他也觉得自己做的还行,但是一想到临淄王猛到亲自冲锋陷阵这件事情,他心中那点得意便立刻收敛。
“寡人向来是有功赏,有过罚。这次你立有功劳,说说看,想要些什么。”
闻言,姚曾当即言辞恳切的说道:“当年若非大王相救,奴婢早已为奸贼所害。奴婢性命虽由父母赐予,但若无大王,奴婢只怕早已被鬼伯索命。奴婢万不敢请赏,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临淄王面无表情,并未因为姚曾这番恳切且引人好感的说辞而动容。
“这样吧,寡人给你两个选择。一,寡人治下尚有一些门路,暂且无人管理,你可去地方做一富家翁。二,继续留在慎去疾身边,这个人,寡人还有用处。”
临淄王的门路,自然是一些富得流油的商贾机遇。接受这个选择,他可以不必作为暗子埋伏在一些特定人物身边。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勉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至于继续留在慎去疾身边……说实话,姚曾并不担心对方怀疑自己身份。
一来,这次撤退导致的大败,并不完全是因为撤退的缘故。而且,慎樊颐已经战死,只要没有慎樊颐去解释,以慎去疾的脑子,大概率想不明白他带着慎樊颐一起跑,居然会是导致他们战败的重要因素。
二来,慎去疾这个人实在算不上聪明,姚曾有信心拿捏他。何况,现在殷军大败,慎樊颐战死,只要接下来不出意外,大王必然能够打进长安,取天子而代之。
如此,慎氏将会跌落谷底,在这个时候他继续留在慎去疾身边,对方没理由不接纳。
更关键的是,他有大王支持,便是慎去疾有所怀疑,只要他亮出自己身份,慎去疾一定不敢乱来。
那么,要留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