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但这沙哑的尖锐声既像低语,又像一种拥有诡异节奏的调调。
它们忽远忽近,仿佛在围着我说话,而又好似远在天边。
“别怕。”
爷爷轻声告诫,而我只能害怕的拉住爷爷的袖管,跟着他在这片幽暗中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步,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
它在树后飘荡,左一下,右一下,就是不从树后出来,让我看个真切。
而爷爷反手将我的手腕握住,力道之大甚至让我有些吃痛。
“别看,闭上眼睛。”
我照着爷爷说的做,闭上眼睛,顺着爷爷的牵引,狼狈的继续向前走。
不多时,一股怪味入鼻。
这味道好似枫糖,又有些干涩,我实在说不清到底像是什么,只是觉得心头一松。
好像我不在身处青龙山中这怪异的树林,而是行走在充满阳光的山间小路上。
不多时,我脸上忽然一凉。
这触觉像是人的皮肤,但冰冰凉凉的,惹得我情不自禁的一缩脖子。
可微微睁开眼睛,我却看清那是一双惨白的双脚,怪味也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好像是脖颈被人固定住了一样,我僵在原地,不敢抬头。
而睁开的眼睛,再拦不住原先遮蔽的景色,几乎摧垮了我幼小的意志。
不远处,还有更多的惨白双脚,他们都漂浮在树旁,微微晃动,好像被悬挂在空中。
就在我停顿的这一瞬间,我分明听到了数声嘎擦怪响,都是从他们的脖颈中传来!
就算我不敢抬头,我也知道这些悬在空中的人,都在盯着我。
“林庆元进山送亲!请各路贵人高抬贵手!”
爷爷忽然提高音量,冲着这片死林高声宣告,我再次害怕的闭上眼睛。
周围,阴风阵阵。
有什么东西,很多,冲着爷爷飞驰而来,我甚至还听到了沙哑的厉声尖叫。
爷爷松开了我的手,听动静,好像已经被这些‘人’给掳走。
而我害怕至极,浑身就像是被灌入铅水一般沉重。
除了哭泣,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双温热的双手抚上我的脸庞。
“小尺子,你很乖,来,来。”
我睁开烟,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我此时看着他,是真的想要拉他下山。
血,密密麻麻的血痕从他脸上滑落。
刚刚那些东西肯定是伤了他,但我却束手无策,甚至一点忙都帮不上。
“走吧,走吧。”
说完这两句话,他猛然咳了一下,喷出不少血滴摔在脚下腐叶上,但依然牵着我往前走。
哪怕收了伤,他手中的力气却分毫不减。
我虽然从年幼就见过不少离奇之事,但此时此刻也是怕的蒙了,僵硬的跟着爷爷向前。
这山路,到底还有多久才算到头?
爷爷哼起了村中老人长唱的歌谣,声音嘶哑,但调子舒缓。
在这片林子中显得格外凄凉。
忽然一声鸦鸣从头上飞过,我抬头看去,这乌鸦却飞到了一座石门前。
它就在这林子的最深处,好像亘古不变,已经坐落于此不知多少年。
爷爷走得累了,手中攥着树枝的手勉力抬起,最终有气无力的锤在了石门上。
一下,两下,三下。
“爷爷……”
正当我开口的时候,这石门咔嘣一声,沉重的向着两侧拉开。
“小尺子,你走近些。”
爷爷似乎最后的力气也已经从身体中流逝,他靠着石门的边缘,软软的滑落,靠在地上。
“爷爷……!”
我拖着哭腔喊了他最后一声,可他却并不回应我,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指了指石门内部。
“九龙棺,小尺子,九龙……棺。”
说罢,他将手中的树枝递到我的手上,推了我一把,将我送入了石门。
还不带我回身,这石门用远超之前的速度,猛然关上,震下一片石渣。
回不去了,可难道又能往前么?
手中树枝仿佛拥有磁力一般,隐隐指向山洞内部,我颤抖着回过头去,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先前爷爷抬手指向石窟内部的时候,我只看见几根黑影,拖着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挂在空中。
而现在随着石门关闭,一抹鲜红在这片黑色的空间中恍然苏醒。
这石窟中,有一面小湖。
但这湖水,并不是寻常透明眼色,而是妖异,透亮,躁动的红色泉水。
血。
我决不愿再靠近一步,但手中的树枝仿佛在我手中生了根,拖着我,向前。
湖上有九根铁锁,拴着一口石棺,方方正正,却能自行动作。
它的棺口缓慢的旋开,留下了一出空隙,仿佛是要我进去。
“我不要!我不要……”
面对这种诡异景象,我的恐惧早就撞破了身上的僵硬,拼命的想要挣脱,但却做不到。
脚,踩入了殷红的血泉中。
还不待我反应,一只红色的手爪猛然伸出,紧紧的抓住我的脚踝。
忽然被抓,我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连忙抓住不远处的铁锁,就想逃走。
但这血泉就好似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它翻卷汇聚,竟然将我脚下重重包围,无数血爪从中伸出。
只能……只能向着石棺爬去了。
还好我此时虽然怕的魂魄出窍,但手脚上爬树的习惯还在,加上人小又轻,几番努力下终于爬了上去。
但面对着这半开出一条缝的漆黑石棺,我是万万不敢进去的。
我挂在这半空,看着脚下血泉盘旋而上,无计可施。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再往上爬一段距离的时候,石棺内的黑影中,忽然又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住,只敢用余光瞥向里面。
那是两点冰冷的光芒,是眼睛?还是我的错觉?
我根本没有机会再看一眼,一抹惨白忽然从石棺中探出,揪住了我的领口。
我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向着这石棺内部狠狠栽去。
随后,我听见了鼓声,长笛,萧瑟之音。
但这些奏乐是那么怪异,既不遵从章法,又不互相配合,只听得我烦躁不安。
啪。
不只是什么东西拍在了桌上,音乐霎止,而之前在山林间听见的声音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