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卯正二刻(6:30),朱常洛被逐渐养成的生物钟唤醒,睡眼惺忪的起了床。
他打着哈欠,动作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走出寝殿。
王安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一见朱常洛出来,赶紧上前为其披上外衣,口中着急的说道:“陛下当心着凉,要保重龙体。”
“知道了。”朱常洛一边伸手配合王安给自己穿外衣,一边随口问道:“那两个小子起了没?”
王安苦笑道:“两位殿下也是刚起,正在前往练功房的路上。”
他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来一杯提前备好的温水,递给朱常洛。
朱常洛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温水,咕咚咕咚几口下肚,终于醒了醒神。
“走吧,咱们也过去,别让教头和两个小子等久了。”朱常洛抬脚朝练功房走去。
自从搬来未央宫,朱常洛便有意识的培养早睡早起的规律作息。
每晚亥时三刻(21:45)准时上床躺着,等待入睡,每天早上卯正二刻(6:30)准时起床,保证每天睡足八小时。
起床后前往练功房晨练,不求精进武艺,只求轻微出汗,增强体质就可。
而为了培养两位帝国接班人,朱由校和朱由检这俩兄弟,也不得不跟着朱常洛一起,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
朱常洛来到练功房,教头已经等候多时。
“臣,骆思恭,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骆思恭一身黑色劲装,恭敬的向朱常洛拱手行礼。
朱常洛笑着上前,将他扶起:“缇帅总是如此多礼,快快平身吧。”
“谢陛下。”骆思恭面带笑容的放下手臂,随后续道:“陛下,今日还是同往常一样,先绕梁柱跑上十圈,微微出汗,而后臣再单独操练两位皇子。”
“可。”朱常洛笑道。
大小两位皇子走到朱常洛身后,做出准备开跑的姿势,朱常洛一声令下:“开始!”
晨练正式开始。
……
热身结束后,朱常洛在一边慢吞吞的打着太极拳、五禽戏、十段锦,间或穿插一些拉伸筋肉的动作。
而两位皇子则在骆思恭的操练下,艰难的端平着木刀,扎着马步,进行着最基本的武术姿势训练。
在训练间歇之余,朱常洛跟骆思恭聊起了军务。
“缇帅可知,本朝军队是如何编制的?”
骆思恭想了想,问道:“不知陛下说的是军制还是兵制?”
朱常洛好奇道:“这二者有何不同?”
骆思恭想了想,解释道:“本朝军队可简化为两类,第一类是军、第二类是兵。”
“所谓军制,于本朝而言便是指‘卫所制’,其编制大体以十人为一小旗,五小旗为一总旗,两总旗为一百户所,十个百户所为一千户所,五个千户所为一卫司,一省所辖之卫司为一都司,各省都司总于五军都督府。”
“所谓兵制,则是专指‘营兵制’,因营兵并非常设,因此编制多有不同,臣仅举例,大体是五人一伍、十伍一队、两队一哨、五哨一司、两司一部、两部或三部一营。一营大概二、三千人不等。”
朱常洛听罢,疑惑道:“这卫所制倒是很完善,从下到上条理清晰。这营兵制怎么只到营这一层就没了?”
骆思恭解释道:“回陛下,营兵之上还有总兵,可统四营兵马,分别是直属的标兵营、副将的奇兵营、参将的援兵营、游击的游兵营。合计可统八千至一万二兵力。”
“再往上,则是节制各镇总兵的总督、经略,其可领兵力随敕书所授,节镇多寡而定。”
朱常洛听罢,心下了然。
怪不得大明后期,小规模战斗胜多败少,大规模战斗却基本没赢过。
战斗序列的最高编制只编到一万二千人,再往上就没编制了,战时都是各镇相互配合。
一万人左右的战斗,自然看不出问题,而一旦战争规模超过十万,立刻就会出现大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无法配合。
因为平时各自为镇,各管一方,到了战时,各镇互不知晓对方长处,各镇战力互无底细,面对后金八旗成建制的十万人军队,一盘散沙要如何对抗?冲上去就是以卵击石的份。
朱常洛想了想,问道:“那缇帅可知,本朝为何要如此定制?”
骆思恭回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举当是为了防止藩镇割据。”
“营兵毕竟是脱离了土地,专门从事作战的团体,若在一镇之内聚集过多营兵,很容易导致将领生出二心,于朝廷统治不利。”
朱常洛点了点头,“缇帅所言极是,朕也认为,本朝如此定制,是从此处考量。”
“那依缇帅之意,要对抗后金兵锋,只靠现下兵制,能否建功?”
骆思恭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回陛下,臣不知,想来若是有知兵善战之人带领,应当可以建功。”
朱常洛笑道:
“朕觉得,无论在军事方面多有造诣的人才,在咱大明朝都没用,只要中枢一直拖后腿,那便是韩信在世也难得展布。”
“昔汉太祖高皇帝,委手下全部兵马于韩信一人,方才有了后来的横扫诸侯、灭楚建汉。”
“唐太宗戎马一生,亲自节制天下兵马,方才有了大破高句丽,为高宗灭其国奠定了基础。”
“宋太祖将从中御,也是亲掌兵马,南征北战,方才有了宋之一代。”
“本朝太祖,也曾委五十万兵马于徐达、蓝玉等大将,用人不疑,方才有了北伐成功、打落北元帝号的壮举。”
“本朝成祖,五次亲征漠北,更是打出了我大明的骨气。”
“然今观辽东一隅,为析分兵权,将兵力打散成三千人一营,战时临时集合,全然不做配合训练。”
“且时日稍长,中枢便严加督责催促,决策严重脱离实际,丝毫不问前线境况。”
“如此中枢,便是兵仙在世,也难立寸功。”
朱常洛说罢,练功房中安静的针落可闻。
骆思恭微微躬身,两位皇子虽然累的满头大汗,却连一个大气也不敢出,咬牙坚持着。
朱常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起身露出笑容,开口道:“今日晨练就到这里,让御膳房准备早膳吧。”
“是。”王安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