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杀我自己？

赵二公子并不认得“陆远”这个土老帽。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野种长什么样子。

这不重要，作为怒河县小有名气的贵公子，他当然没必要去结识一个村夫。

但是他很乐意去结识村姑。

特别是香名传遍十里八乡的俊俏姑娘。

自从上月，县里大集，他在阑珊灯火中，见到沈希明眸善睐的眉眼，还有玲珑丰腴的身段之后。

他就开始睡不安稳，吃不饱饭。

就他从前最爱的烟花巷也开始变得没意思，浓妆艳抹的姑娘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庸脂俗粉，忒没意思。

赵大说，这个叫相思。

相他奶奶的思。

他不懂这些，他只想占有。

堂堂赵家公子纡尊降贵，委托下人去猎户沈家提亲，这场面够大了吧。

被回绝了！

打听一番，他才晓得，整个南岭村都知道沈希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叫什么陆远。

居然会为了这么个村夫，瞧不上他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赵二公子！

七尺男儿，奇耻大辱！

故此，老爹说要盘下陆家祖坟，赵文林当即抓住这个机会，差人处理掉穷小子，让小娘子彻底死心。

赵家虽强，但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强抢民女这种话柄若是传出去，肯定会落在仇家手里，用来对付赵家。

他倒也不怕仇家，但是他怕老爹发火。

杨老三不靠谱，看来还得再找别人，最好是个没人认识的外地人，事成之后，直接兔死狗烹，来个死无对证。

更重要的是，还不用给钱！

“我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赵二公子喜上眉梢，揣着心事踱步到赵府门口。

抬头，便看见前来献朱纹草的队伍排起长龙。

陆远背着竹篓站在队伍中，踮脚张望。

自来熟的冯小山排在他前面，快步走上台阶，将怀里的麻布包裹搁在桌面上摊开，十几株朱纹草赫然呈现。

围观众人顿时沸腾起来。

“嚯！”

“厉害啊！”

“好家伙！这小子从哪挖来这么多。”

冯小山得意地扬起下巴，对众人拱手道：“侥幸，侥幸。”

“总共十六株，孙管事，您点点？”

他口中的“孙管事”，正是前些天敲徐老秃竹杠的孙大勇。

壮汉双臂肌肉虬结，眉毛赤黄交加，怒发浑如铁刷，好似一个活狻猊，让人望而生畏。

他做事干净利落，颇得赵老爷器重，统管赵府诸多事宜。

孙大勇清点一番，眼中闪过些许不耐。

他反复在草堆中翻找，总算挑出几根稍稍发蔫的灵草，皱眉道：“这几株叶片发黄，不合规格，只能按十一株的价钱算，二两二钱银子，抹零二两银子，拿走！”

说完，他竟把那五株“发蔫”的灵草混在一块，丢进竹筐中。

“这……这……”冯小山正要说什么，却对上孙大勇凶狠的眼神，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哎……”他轻叹一声，接过账房先生的二两银子，离开队伍。

早该料到，按照赵府的作风，敲竹杠在所难免。

好在二两银子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让他稍感宽心。

陆远环顾左右，轻咳一声，登上石阶，轻声道：“管事，我这也有灵草。”

说着，他取下背篓，缓缓掀开苫布，将一大筐灵草倾倒在桌面上。

一大筐，灵草。

别人来献宝，他是来批发的。

原本沸腾的人群，瞬间一片死寂。

这一株灵草，足抵得上寻常猎户半年的收成！

孙大勇也是微微一怔，将灵草推给账房先生清点，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从哪弄来这么多朱纹草？”

陆远早已准备好答案，在场众人都不认得他，唯一的熟识冯小山他也已经打过招呼。

“某是坤州脚商，路过宝地，听闻高价收购朱纹草，才特来拜访。”他面不改色地答道。

“外地人？”靠在门口看热闹的赵二公子听闻，眉毛一挑，似乎想起什么。

说话间，账房先生已经清点完毕，悄声道：“孙管事，总共四十八株。”

“不成！”

“我来数数！”孙大勇当即道。

陆远有足够的耐心，灵草叶片棵棵饱满，大孤山水塘周围遍地朱纹草，他在采摘时，但凡是成色不好的，都没装进筐里。

这些都是他精挑细选之后的精品。

饶是挑三拣四的孙大勇，在清点三遍之后也没找到一片枯叶。

壮汉摇了摇头，吩咐账房先生取出纹银，沉声道：“确实是四十八株，但按规矩抹零，九两银子收好，滚吧！”

这也能抹零？！

听闻此言，陆远心头一紧，六钱银子可不是小数，足够他和沈家三口半个月的吃食！

可形势比人强，此时若是据理力争，恐怕效果只能适得其反。

他轻哼一声，将纹银揽入怀中。

“告辞。”

不愿多费半点扣着，背上竹篓扭头就走。

无妨，两枚狼牙送到徐老秃那里，应该还能换来不少钱银，区区六钱何足挂齿。

“六钱呐，赵家人也忒不地道了！”

“切，他们家收货哪次不是缺斤少两。”

……

众山民猎户想起往日被赵家人压榨，忍不住议论纷纷。

突然，鼎沸人声之中传出一声厉喝。

“我赵家做生意光明正大，孙大勇你长了贼胆，何敢做出这等不堪事来，辱我赵家名声！”

愠怒在孙大勇脸上一闪而过。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仪表堂堂的赵二公子，阔步迈出门槛，甩开折扇招呼道：“客人请留步！”

“啊？我？”

陆远转过身来，面露迟疑。

“你谁啊。”

赵二公子快步上前，躬腰探手道：“鄙人赵文林，愿出十两纹银收购仙草，公若不弃，望借一步说话。”

赵文林？

陆远念头一转，这不就是雇杨老三害自己的那个纨绔子弟吗！

怒火瞬间升腾，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永远不要让人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大丈夫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只是匹夫之勇。

陆远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将怒意压回心底，颔首道：“公子客气。”

“请！”赵二倒是真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模样。

陆远只觉得可笑，倒是想看看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赵府，穿过雕梁画栋，进入一间暗室之中。

陆远面色阴沉，难道这赵二认出自己，要在这里下手？

谁知刚进门来，赵二却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一番，见陆远体格修长健壮，像是个练家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竟是五两纹银。

赵二拱手道：“先生游走各地，必定身手不凡，赵某想请先生杀个人，这是定钱，事成之后，愿再出纹银四十两慰劳先生。”

陆远沉吟片刻，问道：“公子想杀谁？”

赵二的眼神冷若冰霜。

“怒河县，东岭村猎户，陆远。”

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