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杀魔！

牧归云看着雕塑般的剑东阳与万鬼老魔，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根据【生门指引】所带来的奇异灵觉，经过方才观察，他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二人，应该没死。

没死，但正处在奇妙的假死平衡状态。

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时日长久以后，二人说不定就会从假死变成真死。

牧归云其实并不希望剑东阳死，但他一定希望万鬼老魔死。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促使万鬼老魔真正死去，而同时又让剑东阳活下来？

牧归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屠刀，握着屠刀的手却是不自觉一颤。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有些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他虽然见识浅，但光只凭想象也能想到，一把来自凡间的杀猪刀，不可能杀死一个既能飞天遁地，又能轻而易举捕捉鬼将如同捉鸡的魔道大修士。

牧归云脚下微动，绕着剑东阳与万鬼老魔又缓缓转了几圈。

万鬼老魔没有头颅，他的头颅——

碎落在地上！

就在剑东阳身周不远处，牧归云看到了一圈被坚冰给裹成了蓝色的碎骨。

其中，甚至还有两颗爆裂得不成形状的眼球。

牧归云判断这是万鬼老魔头颅碎裂后所留，心中只觉十分恐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不但砍头不死，乃至于头颅都碎裂成渣了也还是不死？

再看剑东阳。

很明显剑东阳也浑身是伤，不过剑东阳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断头。

但他左脸颊上有一道形状好似锯齿般的伤痕，这道伤从眼角直接划到了下颌，促使他整个人都存在有一种分外的肃杀之气。

忽然，牧归云发现，剑东阳半阖的眼睑似乎微微动了动！

牧归云连忙仔细去看。

由于眼睑半阖的缘故，牧归云看不清剑东阳的具体眼神，他只能顺着剑东阳眼球向上转动的弧度，视线一点点上移。

最后，牧归云的视线定在剑东阳发髻处。

那是一支形状简约的祥云玉簪，乍看毫不出奇。但多看几眼之后，牧归云却忽然生起一种自己好像是要被吸进一个什么奇异世界中去的感觉。

似碧云长阔，天风浩荡。

摄人心魄。

他不由自主脚步往前一动，又忽觉脚下好似踩到什么尖锐之物。

牧归云连忙让开脚，心神回归，再低头一看。

原来他刚刚踩到的居然是万鬼老魔的一块碎裂头骨！

牧归云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再急着靠近剑东阳，而是先拱手对剑东阳抱拳行礼。

“仙长在上，在下牧归云，是槐安郡灾民。”

牧归云尽量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放慢语速说：“在下见过仙长与万鬼老魔战斗，对仙长敬佩景仰。如今仙长似逢灾劫，小民……想助仙长一臂之力。

在下想取仙长头上发簪，尝试刺杀万鬼老魔。

仙长若是应允，还请示下。”

说完，牧归云又将视线牢牢定在剑东阳双目之间。

他胆大包天，异想天开，竟然妄想借剑东阳的发簪刺杀万鬼老魔！

此事放在今日之前，只怕是再大胆的传奇小说作者，都不敢写出这等荒谬的故事情节。

但是牧归云别无选择，他已经走到了绝境，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赌一个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不喜欢赌，通常也不赌，真到要赌的时候，那就是赌命了。

剑东阳没有动，牧归云觉得自己等了很久。

久到浓烈的悲伤又再次袭上他心头，久到他眼睛刺痛，鼻头发酸，心中自绝之念再度奔涌如浪潮。

牧归云举起刀，又对着自己的左臂割了一刀。

咚！

鲜血滴落。

剑东阳的眼睛终于动了。

他没有睁开眼，但是他的眼球却隔着眼睑轻轻向下滚动了一圈。

牧归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中顿时一喜。

他口说：“仙长，你答应了是吗？”

动作上却毫不迟疑，立刻便上前两步，抬起手就去拔剑东阳头上的发簪。

刷一下，牧归云将发簪拔下来了！

玉簪入手，却是冷若玄冰。刺骨的寒意瞬间从簪体传递，好似是要将牧归云灵魂都给冻住。

他连忙调动丹田中的真气，食气聚神法疯狂运转，以此减缓自己被冻僵的速度。

然后牧归云转身面对万鬼老魔。

他扬起手中玉簪，一刻也不耽误，转眼便手起簪落，将玉簪刺入了万鬼老魔的丹田之中。

这是他早就看好的位置！

轰——

玉簪刺入丹田的刹那，牧归云忽然就感觉自己好似是跌落到了一个无穷灰暗的世界之中。

他听到了仿佛来自九幽炼狱一般的嘶吼声：“啊！”

恨恨恨！

滔天恨意袭来。

杀杀杀！

杀心滋长弥漫。

悲悲悲！

痛苦淹没灵魂。

……

牧归云动弹不得，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

他变成了一粒尘埃，附身在一个名叫方漠的人身上。

方漠的出身来历有些奇异，他竟然是梁国王室血脉。

但王室血脉的方漠却从未得到过一丝一毫国君之子应有的待遇，只因他是双生子中被放弃的那个。

一出生，他甚至连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被当时还只是一名美人的母亲托心腹送出了宫去。

原来在梁国，王室的双生子被视作不祥！

方漠从小在暗无天日的傀儡庄中长大，脸上被纹满符咒，同时经受各种残酷的傀儡训练。

他曾在阴暗的地洞中，与蛇鼠为伍。

也曾在浑浊的泥水里，被鼍龙追逐逃生。

他攀爬过最惊险的悬崖峭壁，去过炽热的地下溶洞。

他练武，他修炼低级的仙法，他成为一名用尽一切极端恐怖方法修炼的所谓修仙者。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生他的那个人，想将他一身骨血都炼化出来，托举他的另一名同胞兄弟，去走青云路。

凭什么？

他不甘，他不服！

他苦心蛰伏，他放下尊严去求机缘，他做一切正道人士所不齿之事。

他奋勇向上，他抵死挣扎。

他在人间制造一场场炼狱。

毕竟他都过得不好，又凭什么世人要好过？

他砍下了兄弟的头颅，将他的头接在自己身上。

他弑君，杀母，成为了人间界赫赫有名的大魔头，无恶不作，罪孽滔天。

谁能杀他？

没有人！

荒芜的世界中，方漠仰天长笑。

他没有头颅，他好像疯了，但他又没有疯。

强烈的悲伤、痛苦、愤怒、苦恨……以及深如渊海般的杀念将牧归云笼罩。

渺小如他，应该要在一个照面间被抹杀。

但是牧归云却偏偏没有死。

因为他也悲伤、痛苦、愤怒、怨恨……

他的痛他的恨，半点也不比方漠来得少。

能够从茫茫冰湖之外，走到湖中心，牧归云的内心早就坚硬胜过玄铁精金。

玉簪深深刺入了方漠的丹田，忽而在这一刻爆发出强烈的异样光芒。

只听闻嘶吼声不绝：“啊啊啊——”

同时有巨大的冲击涌来，牧归云在瞬间被弹开。

他蹬蹬蹬接连倒退数十步，只见前方湖心处，光芒笼罩了剑东阳与方漠二人。

隐约间，一直站如雕塑的剑东阳，好像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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