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心如一，从未更易

剑东阳，他动了！

牧归云踩着湖面坚冰，“砰”地一下跌坐在数十米外，一时间全身刺痛，好似是在被凌迟一般。

但他却毫不在意此刻的痛苦，他努力睁大眼睛，去分辨前方摇晃的光影。

看不清，只能模糊感应到，剑东阳好像是冲向了万鬼老魔方漠。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恐怖的切割声传来，还有愤怒而又虚弱的嘶吼声，是方漠的嘶吼声：“剑东阳，你卑鄙！”

“堂堂潇湘剑派真传种子，居然借用凡人之力，乱我道心……”

“嗤！”剑东阳嗤地一笑，“可笑可笑，你有道心？”

“万物可杀，便是吾之道心。胜过你等名门正派，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实际行事却卑鄙无耻！

剑东阳，我如今也想明白了，槐安郡遭劫，你们潇湘剑派为何却迟迟不下法旨，勒令楚国朝廷赈灾？

你们就是在等！等待此地怨念成域，等待如我这般魔门之人踏入陷阱。

然后，你们就可以出动高手，前来降妖除魔了！

哈哈哈……”

方漠张狂大笑，尽管他的笑声逐渐虚弱了。

白光之中，他的身形似乎是在被巨力击打暴退。

森然剑意弥漫空中，将方漠无头的身躯一道道切割。

手臂、腿脚、肩膀、脊柱……

每掉落一个部件，便有一道漆黑魔焰凭空燃起，使那部件自燃成灰。

魔焰与剑光交织翻滚，剧烈碰撞。

远处观战的牧归云越发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但他的耳朵却是奋力支棱着，听到剑东阳说：“为你设局？万鬼老魔，你也太过看重自己了……”

万鬼老魔嘶声笑：“但是，你剑东阳还是来了，不是么？

老夫纵横半生，快意恩仇。杀尽想杀之人，做尽艰险恶事。

最后，还死在潇湘剑派真传高徒手中，险些与九大上宗的真传种子同归于尽。

老夫不负此生！

但是，剑东阳，你敢说……”

嗡——

却有剑光划过了飘飞在空中的最后一团魔焰，打断了万鬼老魔张狂的笑声。

剑意泯灭魔焰，终将一切归于虚无。

牧归云听到剑东阳的声音淡淡道：“我心如一，从未更易。”

冰湖上，所有耀目光影尽数消散，牧归云睁大眼睛，渐渐看清楚光影消散后的一切。

一袭青衣的剑东阳落在寒镜一般的冰面上，飞剑在他身侧环绕飞旋，他缓步向牧归云走来。

万鬼老魔不见了。

或者说，万鬼老魔死了。

尸骨无存，烟消云散。

他那一杆沾满魔气的长戟断成两截，掉落在冰湖上。

剑东阳从旁走过时，并起二指轻轻一晃，两条断掉的魔戟上便凭空燃起两道白焰。

白焰熊熊燃烧，最终将那魔戟也都烧成了虚无。

牧归云挣扎着从冰面上站起来，向走来的剑东阳抱拳，并躬身行礼。

“多谢仙长灭魔……”

话音未落，却见到剑东阳再度挥动手指。

便有一截不知从哪里来的枯枝凭空显现，然后飞旋着落到了牧归云脚下。

这截枯枝竟将牧归云托起来了！

牧归云不防有这一遭，一下子被枯枝带得飞到了半空中。

他不由得惊慌大叫一声，身形在枯枝上摇晃，失措的模样打破了一向以来的沉稳，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气。

剑东阳笑了起来，他踏空飞起，伸手又向牧归云一指。

牧归云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身周忽然多了一层无形壁障。

树枝将他托起飞空，身周壁障则如同护罩将他牢牢护住，使他不至于在半空中摇晃跌落。

牧归云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很快就感受到了飞翔的奇妙。

他看向同样飞起的剑东阳，正要说话，却听剑东阳又道：“你看。”

剑东阳伸手向下方的冰湖指去。

牧归云于是以飞空的状态，见到了一幕奇景。

纵横十数里的冰湖，就这样在星光下，以凡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解冻了！

坚冰层层消融，湖面泛起银波。

忽然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天地间一切阴沉晦暗尽被涤荡一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黯淡的星光也变得明亮了起来，夜幕深邃幽蓝，竟然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宁静。

远处的鬼哭也没有了，隐隐约约倒似乎是有人声在喜极而泣。

牧归云惊奇地体验着这一切，听剑东阳说：“万鬼老魔死去，此地一切阴煞魔焰尽焚。至少十年内，净庭山方圆百里不会再自然生鬼。”

牧归云忙道：“多谢仙长！”

剑东阳却是微微一笑，说：“不必谢我，此番受你相助，反倒是我要谢你。”

这是牧归云第二次见他笑了，原本按照固有印象，牧归云以为剑东阳应当会是冷酷肃杀的性情。可此时真正接触了，牧归云才发现剑东阳居然很爱笑。

他不但爱笑，他没有伤疤的那边脸上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存在。

剑东阳，他居然还有酒窝！

因此，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十分年轻。

不，他不是显得年轻——

他应该是本来就很年轻。

青衫剑眉，身如秀竹，携飞剑而行的剑东阳看起来便是少年剑侠的模样。

牧归云之所以一直觉得他像是年长的前辈，只是因为他实力之强，超出牧归云的理解。

但此刻回想，万鬼老魔方漠提到剑东阳的时候，口口声声都是“潇湘剑派高徒”、“真传种子”之类的话语。

方老魔可从来没有说过，剑东阳是什么老东西。

牧归云顿时便生出了一种重新认识世界的奇异感觉。

又见剑东阳伸出右手二指，隔空在自己身前一拂。如此拂过之后，他身上所有伤口处沁出的血迹便都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他的青衫，也都重新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污迹。

剑东阳脸上神情越发舒展，他又手掌一翻，凭空取出一根发簪。

他将发簪簪入自己头上发髻中，又整理两边袖口，最后问牧归云：“你此番助我，我必报答你。你可有愿望？”

牧归云立即脱口道：“仙长，我、我想加入潇湘剑派，我也想修仙！”

剑东阳顿时眉头一挑，又一次笑了。

“有志气。”他赞道，“不过宗门收徒自有规矩，待我瞧瞧你资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