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许久，最后两人都感觉到精疲力竭。这一日的奔波下来，齐楠才发现除了飞机餐，两人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腹中早就饥肠辘辘，他便让厨房做了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程铮也没客气，喝完最后一口汤之后伸了个懒腰，两人起身打算离开茶室。
庭院里的石灯已经亮了起来，月色皎洁，玉盘一样的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温暖柔和的月光照在院中的池塘里好像一层白纱。
原来今天是满月呢，齐楠心里想着，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了那个蹲在池塘边看着水面发呆的身影，他突然一激灵，人立刻清醒过来。
“你去和她聊聊吧，我先回去休息了。”程铮打了个哈欠，他已经感觉脑细胞所剩无几，急需要回去补个觉。
齐楠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得长长的，一时间有些情怯，不知如何开口。
“麻烦，钥匙给一下。”程铮冲他摊开手，接过钥匙后对他说道，“她现在担心的是你不要她，你想明白了就行。”
“还有，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就……放下吧，她也不是谁的替代品。”程铮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齐楠刚开始没理会他话中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秀娜”，齐楠怕吓到她，特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声地喊了她一声，他摸不清这么大晚上冲着一个只有枯叶和石头的池塘能看见什么。
他被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惊住了，回国以后他谈过几次恋爱，但是大部分都是逢场作戏，这次面对这个小他几岁的女孩，却比第一次谈恋爱还紧张。
秀娜慢慢抬起头来，乌黑的瞳孔里映出齐楠的影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看看池塘里有没有王八……”
齐楠一怔，一下子所有的紧张找到了出口释放出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胸部激烈的起伏着，笑声充满了院子的每个角落。不小心他被口水呛住，只得尴尬地中止了笑容，看着眼前这个也很紧张的女孩，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嗯，你们家厨师还能做葱油拌面吗？”
“当然。”
“你，等一下，那个，你拉我一把，我……脚麻了。”秀娜嚅嗫着。她醒来之后发现两人都不在房间，哆哆嗦嗦地摸了手机，先是给程铮打，又给齐楠打，每次的铃声都在房间里响起。
她慢慢摸到客厅，开了灯，直到看见了门口柜子上放得钥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悠悠地落了地。“原来不是把我丢下了呀。”她轻轻对自己说。
齐楠听到这句话，又笑了起来，一边伸手做出拉她的样子。秀娜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他，他一把打横就把秀娜抱了起来。
“脚麻了就别走了，我带你去餐厅吃。”
王波黑着一张脸，全身上下都很烦躁，没料到事情进展的如此不顺。
沈宝刚退伍以后就回到老家，托人找关系在当地一个工厂里做保安，工作也算尽职尽责，一直升到了保安队队长。结果去年经济不景气，工厂没有订单被迫停工，把这帮老员工都给裁员了。
沈宝刚本以为自己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毕竟厂长当年因为他抓到了车间里偷窃的内贼，专门在员工大会上表扬过他，结果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连不给补偿金这种丧心病狂的方案都和普通员工一模一样，真正把他气出了心病，在家躺了小半年。
王波联系到他的时候，他还躺在自家门口的靠椅上晒太阳，一听说是了解之前战友的事情，他大手一挥“不知道。”就让人把电话关机了。后面任由王波怎么打电话，一律不接。
总不会要亲自跑一趟吧？王波心想。
当时查到的第一个住址信息时因为离市郊不远，王波兴冲冲就走了一趟，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不说，还发现了基层人员信息严重更新滞后的问题。回来就把肖湛昀严肃批评了一顿。
老肖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老王，我只是系统资料的搬运工，我可不是录入员啊。你这是不是属于伤及无辜。”
王波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给你这个出外勤的机会吧，正好看看系统有多少问题有待完善的。”
老肖应了一声，转念一想，“不对啊，你这是公报私仇啊，再说了，调查江夏父亲的死因本来也不是我们的正事啊。”
老王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江夏心里一根刺？咱们同志间的信任最禁不起挑拨，尤其她父亲的死，和组织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不早点调查清楚，她半途跑了怎么办？”
这一天，风和日丽，老肖一人一车行驶在省道上，一路上不忘腹诽老王几句。
“你记得，如果沈问你怎么追到他和江启山的关系时，千万别把我师傅扯出来。”王波再三叮嘱他。
“那我怎么和他说？”老肖去抓他手里的车钥匙，王波啪得一声拍了他的手掌一下，“你自己想！”
老肖摇下车窗，带着雨后树叶香味的空气充满了肺部，顿时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嘴里哼哼着不知歌词的小调，他琢磨起了今天路上的车怎么这么少？半天只见对面车道过来几辆零星的车辆，似乎有些车在和他的车交错的时候，驾驶员还特地冲他的车窗看上一眼，目光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难道老子今天特别帅？”老肖一头雾水。然后很快地，他终于明白了今天车少的原因。
前方的路被一堆落石堵住了。
石头很碎，铺满了大半个路面，几个大块的石头散落在路的中间，凭他一人的力量八成是搬不动的。
老肖在大脑里快速搜索了一下，好像是有个什么事，哎，昨天有个县发生了地震，隐约记得是四点几级。不会这么巧就在这一带吧，他掏出手机打算查一下新闻，然后发现信号只有一格，颤颤巍巍地维持不到几秒钟就变成空白。
“我*，老天要玩死我啊。”老肖哀嚎了起来。
他蹲在落石旁边，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他的头顶上，好像在嘲笑他一样。
算了算时间，按道理都这个点了道路抢修的人还没出现，只能说明有更重要的道路疏通任务排在了前面。“得，求人不如求己，老王，江夏，别怪我哈。”
他把车掉头往前开出一百米，停在路边的紧急带上，留下联系卡片在车前窗玻璃上，拿出登山背包，锁好车门，心想着一身装备果然没白带，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前方的道路留下了行人可以通过的空隙，他狠狠地吹响了一声口哨，大步地向前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在路的尽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