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只听身后长矛呼呼作响,回转头来,那长矛已到跟前。
齐东赶忙闪开,长矛刺空,不想却落在了马尾之上。这长矛太重,落在马尾上戳得坐骑甚是疼痛。这坐骑嚎叫一声,脱缰而出。齐东料难止住坐骑,便松开其缰绳,然后自己纵身一跃,飞了起来,待坐骑远去,才缓缓落地。
齐东站定,再看向那人。却见他个子很高,在一众历山派弟子面前更显得威猛;臂膀粗壮有力,挥舞起长矛来也是得心应手。齐东暗暗惊道:“想不到,陈国分舵还有这样的人物,假如上得战场,定是一员骁将!”
那人见齐东盯着他,索性耍起长矛来。这长矛分量不轻,耍起来更是风声呼呼作响,假若碰触到人身上,那可是非死即伤。那人先往前掷出长矛,待长矛飞身而出,再用手抓住长矛后端,接着又左右摆耍了一番。身后的历山派弟子时不时叫好称赞,那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骄傲与不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齐东仔细看着那人的操练,初时惊叹,再看微笑,又看轻摇头。原来,那人确实有蛮力,然而舞长矛而不得要领,只会耍,不会巧用力。
齐东看罢那人的表演,便笑道:“小兄弟,你这身手有些生硬,等练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言罢,齐东转身便要离开。
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齐东,你别假惺惺!你害死了我爷爷,我早晚要找你报仇的!有本事你别走!”
齐东本以为他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要学人舞刀弄枪,寻个刺激或者赚个名声,没想到对方却说自己害了他爷爷,登时心下纳闷,遂停下脚步,收起笑容问道:“小兄弟,你说我害了你爷爷?你爷爷是谁?”
那人说道:“我爷爷是历山派鲁国分舵舵主子祁父,我是伯夏,找了你好久了,今日终于找到了!不对,是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齐东听后笑道:“哦?原来你是伯夏!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当年在召陵,还是我与众江湖英雄去楚营救的你呢!想不到,你现在是陈国分舵舵主了,不错呀,前途无量……”
伯夏不待齐东说完,便啐了一口道:“齐东!少在这里攀关系,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出招吧!”
齐东纳闷伯夏怎么认定自己是他的仇人了,问道:“伯夏,你爷爷是自杀的,怎么寻仇寻到我的头上了!你是不是你搞错了?”
伯夏恶狠狠地说道:“没有错!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要诛杀康黑臀,我爷爷怎么会死!康黑臀倒是死了,爷爷也跟着去了!你还说爷爷不是你害死的!爷爷最疼我了,现在他死了,我要为他报仇,我要让你偿命!”说着,伯夏又要持长矛上来。
齐东不想与伯夏起冲突,赶忙对历山派弟子说道:“你们别愣着,快拦住他呀,怎么能容他胡闹!”
然而,历山派弟子却没人动。一来陈国分舵换了舵主,历山派弟子向来是听舵主的,外人的话不会听,以前之所以听齐东的话,那是因为陈完的缘故,如今陈完不在了,自然没有必要再听齐东的话;二来,齐东这几年江湖名声又大了不少,诛杀康黑臀、带齐师勤王,件件都是不世之功,江湖上因此传言齐东武功如何如何厉害,所以历山派弟子也都想看看齐东武功到底如何;三来,齐东与子祁父关系很好,子祁父的孙子来杀齐东,齐东也就点到为止,不会出人命,也就没必要阻止伯夏。也是有了以上三点,历山派弟子一个往前的都没有,甚至都往后缩了一步。
伯夏一来要为爷爷“报仇”,二来他刚到陈国,要在宛丘立威,与齐东来一场对打是最好的立威方式。
齐东苦笑,心里想道:“我今日要是不打,江湖上会说伯夏打跑了齐东;要是打,就说齐东欺负晚辈。”
齐东一时左右为难,只在原地摇头叹气。
伯夏见齐东只是在原地摇头,既不答言也不动手,只得抖擞精神,持长矛来斗齐东。齐东轻松躲过,又不愿意跟他打斗,索性使出拈花术,把伯夏定在了原地。
齐东说道:“伯夏小兄弟,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叔叔的。从爱护晚辈的角度来说,我不能伤你,也不愿意伤你。你爷爷的事,我也很痛心,然而他为义而死,也是死得其所,我很敬重他!你我之间并无恩怨,如果有,也只是误会,而今这误会已经解开。当然了,如果你以后有事还可以找我,我目今在翟国。陈国是你的地盘,又有历山弟子护卫,你很安全。方才我点了你的哑穴,以你的功力预计半个时辰就可以解开。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这些话,齐东吹一声口哨,那匹马听到口哨声又奔了回来。
齐东看着奔向自己的马,笑道:“孙阳的这驭马之术果然灵验!”说着,齐东跳上马背,往许国去了。
许国这边,许新臣已经薨逝,继任新君许业是墨契的儿子。许业时年不过十二三岁,没有处理国事的经验,许多大事还需要墨契在后支撑。
这一日,墨契为了锻炼儿子的马上功夫,在都城外围猎。墨契欲亲自教儿子骑射本领,被许国大夫劝住,说“骑射本领本是男人的事,许君自有大夫教授,夫人不必操心”云云。墨契无法,只得安坐于案前,远远看着。
许国大夫先给许业戴上头盔,又在手肘和膝盖处做了保护,然后给他松开下裳,扶他上马。许业上得马来,视野开阔了不少,高兴地手舞足蹈。
许国大夫赶紧阻止道:“君上,您这是初次骑马,跟马还不是很熟悉,不可以做太大的动作,以免惊了坐骑。您别看这马长的很高大,其实胆子很小,太大的动作幅度容易让它以为有人要攻击它,进而引得它焦躁不安。”
许业听了直直点头,又按照许国大夫说的抚摸起马首来。及至许业跟坐骑熟悉了起来,许国大夫手牵缰绳,让坐骑载着许业走了起来。
墨契看许业练得认真,也就收回目光,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这景色虽好,然而墨契却没有太多的心思观赏,毕竟对墨契来说,除了许业,其他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墨契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却听到鸟叫声。墨契循声望去,却见有几只小鸟飞过。这几只小鸟不只速度快,方向变化也很快,一会还在这边的枝头上,一会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墨契一时技痒,暗地里使出“拈花指”,只见她弹指一挥,两只鸟儿应声而落!墨契趁人不注意,俯身而去捡拾起小鸟放在手中,小鸟吓得“叽叽喳喳”乱叫。
墨契怕手中小鸟发出的鸟叫声引人注意,想给小鸟点了哑穴,心里又想道:“这人的哑穴好点,只要找准人迎穴,以内力从指尖发出触及人迎穴即可。而这小鸟体型娇小,穴位不明,有无哑穴却难以得知,拈花术对其是否有用还不明确。我姑且试一试吧。”
想到这,墨契反手一点,那两只鸟儿果然不再出声。墨契心里暗喜:“呀!成功了!看来,无论人或飞禽走兽,这哑穴都是有的。”
墨契就这样一边看着远处的儿子学骑射本领,一边玩赏手中的小鸟。
突然,远处传来“君上,马驹也是通灵性的,您须适应它的性情,缰绳不能太紧!您看,正是这个缘故,良驹才翻身在地,把您摔下来了……”的声音。
墨契闻言,赶忙抬头看时,许业已经从地上爬起。
“业儿这是摔着了!那还了得!”墨契想着,蓦地从地上站起来,手头一紧,就要前去查看。
许国大夫也发现了墨契要过来,赶紧抢先一步来到墨契面前,说道:“夫人,君上只是从马背上滑下,并无受伤,请夫人稍安勿躁!”
墨契正要不顾大夫劝阻,前去察看许业的情况,却觉得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几下,接着便听到“叽叽喳喳”两声,那两只鸟儿已经从手中飞了出去!
许国大夫没看到鸟儿从墨契手中飞出,还以为是他来禀告国君之事惊扰了地上的小鸟,便没放在心上。
墨契心思许业渐渐大了,自己也不能时刻守护,许业有这样尽职的大夫看着就很好了,自己也不能一直不放手,索性撂下儿子的事,示意大夫退下,自己则重新坐下,专心思索鸟儿为何解穴而飞!
墨契正想得出神,寺人上前说道:“夫人久在校场看护君上,母子情深令我等动容。然而,校场风大,此时初春,天气寒冷,还请夫人移驾帐内!”
墨契被这声音打断思绪,心里想道:“我素来是喜好沐风淋雨,寺人也知我性情,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刚想斥责几句,又觉得寺人声音不对,这声音很熟悉,像极了一个故人!
墨契突然像是想起了谁,轻声说道:“齐东!这是齐东的声音!”
话音未落,墨契不禁抬起头来,却见齐东身着寺人服饰,站在自己眼前,除了额头有少许皱纹和刚长出的胡子外,与以前模样并无二致!
墨契又惊又喜,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东笑道:“夫人功力深厚,两只鸟儿怎么能承受住夫人的握力。所以,我就给它们解了穴,放它们而去。我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知道夫人素日里爱惜生命的秉性。”